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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年代]王剑冰散文诗
作者:王剑冰

《散文诗》 2008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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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之语
       树将雾气撩开了。一河的早晨,一河的斑斓。
       顺着河,不只抵达黎明。河在昼夜兼程。抬眼之间,河已远去。
       河是时间的故乡。乳名在这个故乡长大,长大的还有村庄和城市。
       河从不掩饰自己的激扬、阴郁、愤怒或渴望。
       每个人的童年都流淌着一条河。没有河流的地方,让人心绪不宁。
       河是岸的意义。没有河,岸无从为岸。而河流可以选择岸,或排斥岸。流动就是河的目的。
       荒原上的河,是自然的骏马。
       阳光的相对性
       我在观察周庄的时候,更多地是观察周庄的桥,它们或是半圆或是平直的,构筑在水上的态势各有各的美感。不知当初建造它们的人作何感想,为何有些要修成圆孔,有些要搭成石板的平孔。一定是有着足够的理由,只是我不知晓罢了。
       我知晓了另一个道理,在这么长时间地观察之中,阳光是具有转弯抹角的功能的,比如早晨的时候,阳光会分别刷到桥下半个孔洞的上面去,傍晚的时候,阳光也会分别刷到桥下半个孔洞的上面去,除此以外,那些孔洞便显出锈铜一般的颜色。
       平直的石桥阳光一般是照不到的,但它会通过水的传递,将光线从反向里打上去,使多少有些阴暗的石板下部显出些许明朗。
       如果说任何东西都有灵性的话,那么唤起桥的灵性的,最早应该是水,然后是太阳。
       中午
       大家看天的时候,天上有一只鸽子在飞。我这时看着地上,地上有一只影子。我独享了这影子,黑闪电一般钻进路的那边去。
       大家看你的时候,我只看着一只鸽子。那鸽子抖着翅,可它没有飞走。那鸽子是我的一颗泪,在你胸前的围巾上。
       你站在路的那边。你望着大家时你又打开了另一种目光,给我自己。这才是真正的目光,前面的目光是后边目光的影子。
       不好形容的静
       时间刚刚走过八点,月亮也只是刚刚轮换了太阳,庄子便进入了一个无声的状态,像谁关掉了声音的旋钮,不管是走路的、开店的、吃饭的、划船的,都是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进行的。
       静。静这个字的出现反倒不静了。你简直无法形容那种静,那是一种沉静,深处的静,是一种寂静,寂聊的静。其实这么说时,我也没有形容出那个静。
       一两声水响,一只小船划过。但这绝不是破坏了静,而是更增添了这种静的含量。一两声狗吠,使这种静更有了深度与广度,这种静把庄子静成了一个亦梦亦幻的庄子,这种静让初来庄子的人感到不是到了一个庄子里,而是到了一个失声的世界中。红灯笼渲染成静的另一种颜色,那是黑色的静的调配色。红色的和黑色的颜色落进水里,泛起一层一层的暧昧的光。这种光,便是静的光了。
       声音
       有一种声音,似露珠骚动于展阳,飞物掠过雨后之风。
       有一种声音,千万种声音里,独立、灿然。魅力无穷。任何方位,都成坐标,函数无限。
       弦、网、感应雷达,声音的力量,不可捉摸,若即若离,时隐时现。有一种声音,熟悉又陌生。
       村庄外边走来的黎明
       黎明正在设计着一幅水墨。宁静将晨曦散发出来。暗云在奔逃。夜的故乡留下沃土深翻的鳞片。渐渐能看到树的飞翔。白色的雪原,一点点染上色彩的光亮。再后来,会有一些晶莹跟着色彩消亡。
       鸟们在哪里歇息,轻音乐乐队尚没有集结。村庄藏在远处的什么地方?热情的生活随时隐在梦中或从梦中醒来。
       红色的焰,像沉默中爆响了什么,突然地闪现,无声地分裂混沌的宇宙。灵感走过霍贝玛的乡间作品。有些原始的味道,自画中蔓延。
       昼与夜的构成,让一些秩序驻足或者飘移。开垦旷野的,是萌动着的欲望和智慧。
       西部的树
       荒原上的树和草都属于一种植物,完全地自生自灭。经年累月,这些树会发生一些变化。就像人,多少年后,会一个个老去。树是最不服老的,哪怕树干全部空掉,哪怕颓毁横卧于地上,哪怕残枝仅剩下一片叶子。
       不是所有的树都要成材。西部的树就是这样,它们更多地是为了生长。长成什么样子是人的评价,树不会去管。就像眼前的这些树,它们必是成不了大材,但它们长得欢势,长得自在。从高处望去,就像一群摇摇晃晃的雏鸭,在水边温暖着阳光。
       就是这样的树,会挡住一些渐寒的风,挡住一些寂寥的灰暗:会划亮一片不大的天空,不大的平面和干涩多时的目光。
       雪的事情
       1 雪覆盖了周庄。
       雪落下的时候,周庄还在梦里,雪不想惊动周庄,在晚间完成了这次行动。
       雪不爱张扬,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
       其实,从北方那里来的雪,并不是太适应南方的环境,它是被风领来的。
       开始在阔大的湖丽上跑,跑了半天也没跑出个结果,寻到周庄算是找到了感觉。就直接地进入了周庄的梦境。
       雪生来就好像是干着一种覆盖的事情,只有覆盖才能说明自身的意义。
       雪在南方的湖中很难找到这种意义,就像人,最终还是要在水中上岸,在一个一个的庄子里生根开花。
       北方来的雪,对周庄表示出了少见的亲近。
       开始它们不知道如何进行第一步,顺着水进来的都没有成功。顺着桥进来的,一部分留在了桥上。
       最有成效的是顺着瓦进来的,一大片一大片相连的瓦给雪带来了便利,时候不久它们就从天空召唤来更多的伙伴,将这些瓦覆盖了。
       周庄立时就改变了形象。
       然后,雪又深入到了桥头巷尾、小路的拐角、船篷乃至船舱,雪的事情终于完成了。
       周庄醒来时才发现了这种魔景,雪的水乡另有了一副独特的着装。
       2 孩子们跑出来。
       跑得最快的摔出了好远,跑得最慢的也趴在了雪地上,笑声由此而起。
       老婆婆不敢出来走,扶着门框笑。
       狗从身边钻出,雪地上起了一簇簇梅花。
       一只顶着雪帽子的船划动了,主人并没有拂去那雪,任由白色的小船撑过白色的小桥,轻轻地划出白色的村庄。
       更多的门咿呀咿呀地响起来,即使是平时不常走出屋子的人们也要看看这雪。
       全福寺的大钟猛然间响起,金色的声音将树上的雪一层层震散了,簌簌落了一层水面,然后迅疾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赋予周庄吉祥,屋檐下的红灯笼显得格外的红。
       雪虽然覆盖了周庄,却没有覆盖住这里那里冉冉飘升的万三蹄膀的芳香,没有覆盖住阿婆茶楼里吴侬软语中夹杂的阵阵笑声。
       游人在这种氛围里走进来,来看银装素裹的周庄,来和周庄同赏这北方来的雪。
       说一声,春节要到了。
       关于雪的再认识
       雪无声地挥洒,覆满天空与大地。雪的感情是凉性的,但雪很纯,很细腻,雪容不得污浊。
       站在雪中,用心与这雪的世界对话。所有的表达都是冷默的。
       火热在冷默之后醒来。
       雪深藏于冬的时候,雪和我们距离很远。
       雪是在夜晚诉说的,当人们醒来时那文字已经完成。
       有些人不明白。孩子们懂了。
       雪的来临,使一群孩子忘了母亲。雪中,那么多小脚印向远方,歪歪扭扭地充满稚气。
       一个少女,无声地在那里滚一个雪团。直到把雪团滚成一个四方形,然后摆上一棵树旁的雪堆,然后小心翼翼地装一个鼻子。她在用心塑造一个滑稽的伴侣。这个时候,她显得有点放肆,但很真诚。
       雪中,一切挪动的东西都缓缓而行,使得这个冬天十分隆重。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不明白的事情别问。不明白的时候,我倒明白了。你明白雪吗?你只明白寒冷。
       雪只有在不明白的时候,变成冰凌。其实,更多的雪变成了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