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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马路虾 著
       题目并不准确，应该是我的自信。可事实证明，我的自信总是让我吃尽苦头，因此就说成的哥的自信。这个路数的高明之处，是把一种缺陷推及到一个族类，精英就成了牛鬼蛇神。
       我的车主总是跟我说，别看你开了这么多年车，没用！出租车走鬼路赚鬼钱，你在单位开车，走过几遭鬼路？
       走鬼路赚鬼钱！活脱脱一副谋生景象。这哥们儿嗜酒如命，两瓶啤酒下肚，听得懂的全都字字珠玑，三瓶开始乌七麻黑，下面的就不知所云了。
       从前在单位开车，远近是不考虑的，哪条路好走，跑得快，就走哪条路。那时候唱的是“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如今开出租车，那个干法不行了，倒不是客人故意跟的哥过不去，放着大道不让走偏要你钻胡同走鬼路。
       有一回，客人在大连麦凯乐门前上车，要到位于星海湾的“星海国宝”。虽说那时候刚干不久，鬼路倒也认得几条，可我仍旧自己做决定而不是跟客人商量。于是沿中山路一直跑到白山路左转，然后在胜利路右转，到达国宝时，计价器显示金额16元。
       车刚刚停稳，那女人便冲下车，怒气冲冲地一甩车门，嚷道：“一二九街你不拐，偏偏在白山路拐。我都不稀（不屑的意思）说你，看你到底想给我怎么绕。你绕吧，绕一百也是这些！”说着掏出十块钱，从车窗摔进来，转身欲走。同行的男人（估计是她丈夫）连忙说，“算啦算啦，咱那天也十五嘛……”说着，把东西放在地上，伸手掏口袋。
       那女人见了，大骂道，“你放屁，什么十五什么十五，我看你二百五。今儿个就给他十块钱，就不惯他们毛病，爱咋咋地！”
       这时候，保安跑过来帮他们拎东西（国宝的规矩），冲我摆摆手，说，“走吧走吧，绕路你还有理啦！”
       我不是不认识五四路，也知道从五四路走，可能稍微近一点。但是那条路车多信号灯多，至少要比中山路多用十分钟。当时打算，收钱时少收两元，应该可以了，据我估计，最多也就差两块钱。事实上我经常这么干，每次停下车，提出少收一块或者两块钱，乘客都挺感激的。这位反应之激烈，出乎意料，住“国宝”的如此处事，最宽容的说法是为富不仁。
       五块钱事小，但是我气得不轻。检讨自己，之所以没把话说在前头，还是过分自信的缘故。其实，对别人的自信，本身就荒谬得离谱。
       的哥的耳朵也经常犯错误，显而易见，这是对器官的自信。出租车与公交车最大的不同就是开到哪儿不一定，不同的客人要去不同的地方，天天这么跑来跑去，很容易听错地名。当然有些是客人说得不够清楚而的哥认为已经很清楚了，也有的纯粹就是的哥听错了。结果倒是差不多，损失当然得的哥自己负责：汽油，也许还有品格。
       前者加起来，可以买很多猪耳朵，后者估计什么也买不来。所以包括我在内，的哥不把品格当回事儿。
       听错了地方是常有的事。一方面，习惯上的哥更愿意把近的听成远的；另一方面，有些地名的确是有问题。例如中山区的桃园街，整条街连个桃核都找不着，也敢起这么个名。这还不说，偏偏沙区那儿还有个太原街，究竟太原那地方跟那条街有无共同之处还在其次，只要客人要到太原街或者桃园街，我就得多问几次。这都神经过敏了，也是受刺激太多，就那两个地方，足足坑了我四回，有一回核实了两次，竟然还是跑错了。客人上车时，嘴里塞着冰淇淋，说了个地方，然后就“嘘嘘”地吐冷气。我问：“桃园街，还是太原街？”她听了，使劲儿点点头。只好又问：“桃园街？”又点头，心想桃园没错了。等这丫头吃完冰淇淋，嘴唇暖和过来，一开口就气了我半死：“我说老大，你想把我送哪
       儿呀？我去太原街！”
       “你不是去桃园街吗？”
       “桃园街？”这工夫说话有如珠落银盘，“我去桃园街干吗？”
       嗯？我知道你去桃园街干吗！
       还有几次都是客人要到桃园街，我却把他们送到了太原街。
       每当出了这种事儿，我的做法是立即停表，然后向乘客道歉，说明不是我成心，实在是没听清的缘故，对不起耽误您时间了什么的一大堆。心里却说，你他妈说清楚点儿啊你！
       停表、道歉，然后再把他们送到他们想去的地方，这样做，大多数乘客表示理解。我是说，大多数客人愿意按照正常价钱、或者按照我估计的价钱付费。这样，即使我浪费了汽油，心里也蛮高兴的。当然，我总会比照正常价钱少收一两块钱，估计值嘛，至少在乘客看来总会有些出入。
       有些乘客不一样，他们虽然也表示理解，但是不愿意按照正常车费付钱。比如应该付十五元车费的，他就给你十元，反正停了表，说不清道不明，这就比较麻烦。当然我相信很多乘客并不了解正常价钱到底应该多少，可给我感觉，就是不被信任。
       自从在星海国宝遭遇那个女人之后，再遇到类似情况，我不会多说话。如果对方给的钱差得太离谱，我会掉转车头，把人再送回去，送到客人上车的地方，让他们另找个车。对我来说，当然是亏本生意，可还是要这样做。乘客另打一部车自然会了解真实价钱，只要他们想“哦，那小子还真没蒙人！”也就行了。当然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跟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重庆出版社
       2008年1月版
       责任编辑：陈建军
       定价：18.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