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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可以吃的金庸小说
作者:陶文瑜

《中外书摘》 2008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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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湖记》陶文瑜 著
       小说是化实为虚的工作,对照着小说里的菜谱做菜,相当于跟着《射雕英雄传》练习降龙十八掌。
       郭靖、杨过、令狐冲、张无忌,谁也没见过这些英雄。前几天我看了中央电视台的武林大会,比武的都是全国选拔出来的一等一的高手,却依旧是章法很乱的样子,初看以为是打架斗殴呢。难道这些百里挑一的高手,真的和我们心目中英雄有这么大的差距吗?其实就是因为金庸的缘故,大家都宁愿相信郭靖、杨过、令狐冲、张无忌那些快意恩仇笑傲江湖都是真事,或者说大家已经不在乎这些江湖里的真假了。金庸的小说,说到底有一种大慈悲,这一种大慈悲令我们感动到对武功忽略的地步了。
       苏州将金庸的小说《雪山飞狐》改编成长篇弹词,金庸要来参加首播仪式,就下榻在建屋国际酒店。酒店里的厨师陈国平是个有心人,先是通过熟人打听了老人家在香港时经常去的菜馆和偏好的口味,然后再重新翻读金庸小说,看看书里面是怎样描写吃喝的,金庸提到了哪一些菜谱。这一来,反而有点无从下手了。一桌饭菜相当于做做吃吃的小本生意,现在摆出来一个跨国连锁的大型超市,怎么弄啊?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认为应该换一种思路了。
       还是举中央电视台武林大会的例子,镜头前各门各派的高手,几乎都是从小习武,师出名门,他们的一拳一腿一招一式,都是跟着师傅勤学苦练出来的,好像没有一位是通过金庸小说而走进武林大会的,真要有个人集郭靖、杨过、令狐冲、张无忌他们,再加上东邪西毒什么的功夫于一身,武林大会的全体选手合在一起,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啊。
       美食呢,也应该是这个道理,你比如黄蓉和郭靖下馆子,点的菜是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姜醋金银蹄子,你即使能找到原料,也不知道怎么去料理啊。金庸塑造的黄蓉,除了美丽纯真,武功高强,还能够烹饪出把斑鸠肉填在樱桃里的美食,那是多么美好和楚楚动人啊,男读者会想到,我要有这样一个女朋友或者老婆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女读者会想到,我和人家黄蓉比,有多大的差距啊,可一定要好好努力了啊。
       而无论是武功还是美食,说到底都是小说家塑造人物的虚晃一枪,我们要是按照小说照本宣科,不被老人家笑话才怪呢。而随便选几道苏帮菜,似乎又太泛泛而谈了,也体现不出接待金庸的特殊性。
       《天龙八部》中,段誉到燕子坞品尝了四盘糕点: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还有阿朱阿碧各自的拿手菜:茭白虾仁、翡翠鱼圆、荷叶冬笋汤、樱桃火腿、梅花糟鸭、龙井茶叶鸡丁。建屋国际酒店的总经理张志扬看到这一段描写,似乎有了柳暗花明的灵感。
       化虚为实还是要虚实相间的,从金庸小说中寻找菜谱,表达的是对老人家的亲善和敬仰,这样的亲善和敬仰,几乎和菜本身没有更大的关系了,你要做一桌适合老人家口味的饭菜,首先还是要从一方水土和当家厨师本身出发。好比少林高僧到武当作客,张三丰为了表达欢迎之情,放弃了本门武功而表演一路少林功夫,这样本门的精神体现不出来,少林的拳脚也施展得不伦不类了。
       有了这样的思路,工作起来就删繁就简方便了好多,厨师陈国平就是从阿朱阿碧的几道菜入手,一桌子美食就七七八八有个大致样子了。
       张志扬是很细心的人,特地在金庸到达之前,邀请我去品菜。作为苏州烹饪协会的特邀顾问,评菜品菜本来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读过金庸的全部小说,内心很喜欢,现在是一件和金庸相关的事情,我是义不容辞的。
       茶托里是一只衬在荷叶上的小南瓜和一把紫砂壶,南瓜里放菌菇,紫砂壶里是菌菇汤,这一道荷叶冬笋汤十分简洁朴实,器皿的创意很精彩。翡翠鱼圆是浸过菠菜汁的白鱼圆。大家认为这样太写实了,还不如莼菜鱼圆,金庸这样的聪明人,应该对写意更为欣赏。龙井茶叶鸡丁的口感比我想象是好许多,浸过茶汁的鸡丁,像从前书斋中老秀才的蝇头小楷。还有一道红烧肉,听厨师陈国平介绍,是焖在砂锅里做出来的,这让我学到一手,我可以重新写更多的文字。写文章的人找到一个材料不容易的,要省着点用,这一篇可以吃的金庸小说,就说这么多了。
       上海远东出版社
       2008年2月版
       责任编辑:鲍广丽
       定价:2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