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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之书]西部之书
作者:王 琪

《散文诗》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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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落的牛羊
       凉风吹着,牛羊列队从沟畔一侧,跑出拥挤的圈,争先恐后地朝向野外。它们在埋首啃草,全然不顾那片裸露的草地上涂着的黄色伤痕。
       牛羊如歌谣,曾像油画里的那样已成往昔。牛羊啃食青草,青草逐渐消失,人类面临环境危机,这一如杯羹之争。相互谋杀。在西北偏北的广袤地域,那大片光秃秃的黄土地,不见返青。水不肥,地不沃,山不秀,我去哪里再找寻葱郁?
       歌谣里的牛羊在暗黄的天空下奔跑而去。大地上流下几颗浑浊的泪,那泪水含着无比的忧伤和叹息。
       行进在日渐沙漠化的西北边缘,白云依旧,蓝天依旧,而我却唱不出一首绿色的歌。所有的期盼也因此凝固、风化,像梦破灭一般。
       牛羊一点一点在往前啃,家园一点一点在往后退,这是算一种天造的孽?还是人为的蓄意制造?我问苍穹,苍穹不语。
       我由此带着失意的眼神和心情离开这片土地。
       格桑花开
       高原最美的花。
       甘南,天堂般的画面徐徐展开,格桑绽放着迷人风采,丰姿绰约。人和树都隐去,入梦来的格桑盛开在视野中央。
       无人赋予你足够的养分,也无人知晓你花期有多长,远远近近,一大片一大片,随风海潮般起伏。你静静地守望着,一如守望高原这无边无际的寂寞。
       怀着一颗圣洁的心灵,从季节深处出发,把朴素的向往播撒在大地的嘱托里,播撒在雨水的亲吻中,播撒在阳光的呵护下。在胸怀敞开的甘南以南,你露出淡淡的笑靥,羞涩地表达出春天的愿望。
       任何一声轻吟,都怕碰落你的梦呓。白云飘过,你不眷恋:鸟儿飞过,你不艳羡。你以欢乐的轻舞,散发出浓郁的馨香,给牧人以真心祝福。
       格桑,如果你的绚烂能够在我心灵常开不败,我要采摘一朵,珍藏你。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
       苍茫下的雄鹰
       离云朵最近的是鹰,只有鹰飞跃的高度才能抵达云朵。西部,因为鹰,而呈现雄性。
       那个夏日,我向着柴达木之北祁连山以南跋涉,碎片般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似乎神在召唤,除了呼啸的风声,便是一望无际的苍茫。一颗空落的心灵,在干渴与焦虑中发泄着,怒吼着,分明像一只受困已久而逃离城市的兽。
       我仰头,企望一只鹰的莅临。
       我经过山山水水,一路西行,不知疲倦,去渺无人烟的戈壁荒漠,去实现由来已久的夙愿。几度只在梦中盘旋的鹰啊,在这里我终于看见。在高远的蓝天上,它飞过来的时候像是滑翔,俯冲大地的影子,仿佛要把张开的翅膀遮住半个天空。
       一双敏锐且犀利的日光,透露着几分凶猛,暗含着几分杀机。
       在相距百步之遥的地方,我注视着鹰,鹰注视着远方,我预感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可这茫茫戈壁,除了遥远,却一无所有。鹰,哪里才是你栖息之地?你的家园在哪里?是蓝天?是大地?还是要随远道途经的路人飘泊?你一生深深眷恋的,就是这无边的苍茫么?来到这里,我喉咙干涩,语言贫瘠,而你一腔孤独,抑或愤懑又说给谁听?
       可能对于一只鹰,我是十分陌生的;可对于我,鹰却是熟知的——只是未曾如此亲近过。城市里看不到,在无比遥远的西部深处,我们不期而遇。
       就在鹰腾空而起的刹那间,我忽然明白了一切,迅速按下了手中照像机的快门。
       在德令哈
       走走停停,已是薄暮。德令哈的星群一不小心就砸到头顶。
       远处赶来的野风侵袭着这座孤独的小城,它被戈壁包抄,愈发显得荒凉。行人稀少的马路,车子发疯似地奔跑。山峦凸显着说不出的神秘,犬吠撕裂了最后的梦境。我一个人,幽魂般在德令哈的边缘徘徊。
       但我不寂寞。
       集体出现的星星让我眼睛一亮,头脑清醒。
       我阅读、注视,音乐般的河流在头顶流淌,和柔情一起,和斑斓一起,和遐想一起。
       陈积在心灵中锈蚀的部分明亮起来,这德令哈最美的夜景,抚慰了我所有的旅行疲惫。
       你没有计我失望,如同那个叫海子的诗人描写的一样。德令哈的偏远,令人发慌:德令哈的星星,几乎唾手可得。
       几点鼾声,从明明灭灭处传来。夜晚被静寂交织。
       就让星星陪伴着我,安抚我今夜的幸福和安详。我一手挽着凉风,一手挽着月色,要把德令哈嵌进深深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