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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年代]河洛大梦
作者:杨峻若

《散文诗》 2006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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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 河
       黄河,中国大地上一道奔腾不息的血脉。
       滚滚东流的,不仅仅是河水和泥沙,还有一些泪水和思考,还有李白的歌声。
       半坡的陶盆里游出一尾神秘的鱼,在血色的黎明前,游进我浑黄的梦中。
       卡日曲的嫁妆何在?
       黄河,中国大地上一道永难愈合的伤口。
       邙 山
       黄河的最后一根缰绳断了。再见,邙山!
       苦命的人们,过去的年月里,你们拿什么耕耘家园?不停的叹息,绝望的守望。
       午夜,大禹从家门前走过。孩子的哭声,大河漫过原野的涛声,声声入耳。
       大禹累了,铲子放在山头。小憩片刻,黄河已从他的脚下悄无声息地溜走,一泻千里。
       黄河滩上的马
       惊涛拍岸。一匹马与另一匹马,生殖的冲动穿越涛声,因炎夏的烈日而益发强烈而坦然。
       坦然的冲动,随浑黄的大浪一起汹涌奔流。
       更多的马在低头啃草。两匹小马驹涉过浅滩,在河心的长洲上试蹄。欢快的奔腾扯断我的视线,只听得惊涛拍岸。
       小浪底水库
       饥饿的嘴巴咬住黄河,和中国的每一条河。
       午夜梦回,黄河如惊雷从头顶滚过。祖父和父亲饥羸的白骨被黄沙掩埋,中原大地,洒满血泪,大风吹过,翻卷一页页泛黄的史册。
       流过了,流过了啊,千年万年的伤痛,我的黄河!凝望着,久久的不舍,我就是你怀中一朵欢腾的浪花,我的黄河!
       堵不住的花园口,冲不跨的小浪底
       虎牢关
       扯动中国的神经;线装书最津津乐道的主题——那只鹿跑进厂谁家的花园?那些笨重的铜锅到底有多重?
       一切都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些横刀立马的人们,都愿意把快意思仇的一生定格在这座杀气腾腾的大关之前。三军列阵,战马嘶鸣,大旗招展,人头落地。酒爵,尚自冒着热气。
       撬开虎牢关沉默的嘴巴,每一句都与战马的蹄印和英雄的头颅有关。
       又一层尘土在我身后落下,掩埋我的脚印。这一次,虎牢关的记忆又将与什么有关?
       麦 子
       麦子割完了。午后的村子一片宁静。我们穿过麦地,从赵庄走到赵涧咀,再从赵涧咀走到后寨,从后寨走到下王庄,一直走向下一个村子。
       麦子割完了,华北平原一下子闲了下来,阳光无所适从,在麦茬地里打旋。
       男人在屋顶扬晒新麦,女人给孩子喂奶。老人摇着麦秸编成的扇子,坐在门外槐树下的石头上乘凉,背靠着褪了色的春联,一边一个。
       麦子割完了,午后的村子一片宁静。
       在南沟坪,我们只碰到两只黄蜂,一条黑狗,一口井,一个农民,一户人家。一只黄蜂蜇在我的头顶,另一只蜇在手腕,火辣辣的疼。
       农民用井水灌满我们的水壶,给我们指路。
       谢谢老乡——我们说。
       没啥。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他说。
       穿过麦茬地一回头,他还站在井台上望着我们。麦子割完了,午后的村子一片宁静。
       香山寺
       隔着伊河,看不见一个和尚或者木鱼。
       透过烟雨.迷蒙的伊河,有梵唱传来,有如前生的约定,我顿时静穆如比丘。
       武则天或者王维,在唐朝的某一个雨天也曾站在这里,听水波上传来的香山寺的钟磬。除了伊河,中国的每一条河流都改变了旧时的模样。烟雨中的伊河告诉我一些唐朝的细节,女皇的尘愿或者诗佛的童心。
       隔着伊河,香山寺就在对岸的茂林修竹之中,若隐若现,但除了诵经的声音之外,我不能证实它的存在。它也只是唐朝的香山寺罢了,在新柳细雨中传来一声梵唱——大音稀声。
       河南博物院
       感谢那张小小的门标,像一叶扁舟,把我载人历史的河。
       大幕拉启,历史的天空繁星闪烁,连我也有自己的光芒,在历史中成为历史。
       母亲很早就点燃了灶膛里的火,照亮五千年的嘴唇。方块字在黄河上奔波,摆渡中国无尽的苦难和梦想。
       一棵麦子播入黄土。博物院的墙外长着麦子五千年的根,墙内留下了麦子五千年的影子。
       五千年,一颗小麦的故事,陈列在博物院。
       往上——八千年,彩陶;一万年,石器……往下——四千年,甲骨文;三千年,青铜器……
       往历史深处——纹路如古柏的年轮,我从中间长起,在历史中成为历史。
       《清明上河图》
       第一次,所有中国人都走进了同一幅画面。赵宋王朝的全家福,在一场大梦被惊醒的前夜曝光。淡淡墨香留给我们一个永无止境的命题:找到自己——世态百相,我到底是哪张面孔?
       一幅俗到不能再俗的国画,画幅写满柴火油盐酱醋茶,还有酒楼,还有戏院,甚至寺庙,甚至青楼,还有更多我们难以逾越的生活。
       一幅大到不能再大的国画,锁住所有南来北往的脚步。在那些宽袍大袖的身影背后,是谁,总在用忧郁的目光打量着家园,挑灯看剑,咯血而歌,从暮至旦,从生到死?
       我不愿意相信,我苦苦追寻的梦想只有在这方古老的丝帛上才是真实的。
       舟楫在动,我依稀听到汩汩的击水声。一千年前,汴河的风正好,那艘扬帆的船潇洒自得,满载大梦的华章从宋朝向我驶来。一个浪头打来,湿了《清明上河图》的一角,从此,一枚猩红的玺印落入沉沉的旧梦,难辨真伪。
       我宁愿相信,这不是一幅国画,而是一出河洛大梦,印在我不眠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