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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长廊]女 书(外二章)
作者:谢正龙

《散文诗》 2006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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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群身背竹篓缠着绣花头帕的瑶家女子,羞赧着脸一路对歌,然后嬉笑打闹而去。
       在江南僻静的一隅,一种文字烛照女性的天地。
       拾掇枯枝拨亮灶火,倾注桐油点燃灯盏。劳动的姿势、情感的骨骼凝聚成简洁的笔划。如插下秧苗,播下豆子,在纱巾和手帕上叠架自己抒情的空间,传递母性的呓语,作为自己的庇护和温馨的憩同。
       紫燕呢喃。高天流云。习习谷风。窃窃私语。倾听或倾诉。然后分享。
       临水的女子,掬捧丝丝柔波;山道上的女子,手持灼灼鲜花。温婉似水,烂漫如花。
       从指尖流淌㈩河流,绽放出花朵。一种文字,内敛心灵的纯粹,谷粒般饱满,果子般润泽。劳动的釉彩一直不曾剥蚀和黯淡。
       千古之谜。女书,柔情和体温迢迢递来,气息若兰,并伴有乳汁的浓香。
       一群女子涉波而来,又持花踏歌而去。
       白 纸
       一页白纸,白昼遗漏的光明,我在黑夜中将它打捞。我嗅到来自麦秸的芳香,听到阳光的呢喃。这优秀的植物,今晚以洁白的形式呈现。
       一页白纸承载无边的黑暗,以及我百无聊赖的孤寂。粘稠厚重的黑暗,碾压它、浸染它。一页白纸瘦削,赢弱,势孤力单。
       一页白纸,收敛全部的欲望,才这般洁白纯净;一贞白纸,需要多大的坚持,才不致变黑变脏。一页白纸,用洁净的秉性炼狱般苦苦支撑,泅渡漫漫长夜。
       面对深夜里惟一的白,我想到了太阳、月光和雪地。我看到黑色在白纸上挪动细碎的脚步,轻歌曼舞。
       我不忍心让墨渍将它玷污,便以白纸为舟,泊近黑暗的深处或尽头,感受白纸下黑夜不安的翻滚和浑浊的粗喘,让灵魂惬意地一路吟啸。
       一页白纸,沉重得难以轻轻揭起,成为灵魂的喻体。
       黑 字
       谁随手一撒,将汉字钉上高空,成为日月和星辰,闪烁亘古的光芒。
       将枯枝般的笔划点燃,给我们内心取暖,然后刨开灰烬,寻找精神的舍利子。
       在汉字的脚下,我们渺小得如临高山,俯伏、仰止,攀缘,领略胜景,搜寻雪莲,采摘果实。
       谁的一生解不开一个汉字的结?
       谁在外面徘徊,找不到汉字的门户?
       谁被一个个汉字一次次绊倒、遍体鳞伤?
       谁被一只只汉字的眼睛,剥得体无完肤?
       谁撇开笔划的遮拦进入,成为汉字意蕴交融的部分,并诗意而幸福地栖居?
       淮将自己的一生在汉字上反复磨砺,以纯粹的锋芒,测试生命的厚度和硬度?
       汉字,我用什么来喂养,你才永远充盈而精纯?我该如何剖开你,看到你的筋骨和精血?
       寂静时,在甲骨、钟鼎、碑石、简牍、白纸上醒来说话,让我捕捉到一种澄明的思想和睿智。
       一个个汉字站出来,在思想的跑道上,铿锵地疾走。
        谁最后成了一枚干净方正的汉字,矗立不倒且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