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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斯大林第二任妻子的死亡之谜
作者:[德]马尔塔·萨德 著 王青燕 译

《中外书摘》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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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剧发生
       1932年11月8日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悲剧日:娜杰日达·斯大林娜开枪自杀了。当人们想查阅斯大林第二任妻子的自杀档案,或者看看克格勃的档案时,得到的回答是:“没有阿利卢耶娃的档案。斯大林命令,违反者无论什么人都加以刑事处罚。”
       1932年11月8日,在克力姆·伏洛希罗夫(时任苏共政治局委员,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家里举行领导干部们的庆祝晚会。斯大林的妻子为出席晚会打扮得特别漂亮。娜佳平时总把头发严谨地盘成鬏,那天晚上她特地做了一个时髦的发型,配上一件优雅的连衣裙,这是哥哥帕维尔从德国带给她的礼物,她在裙子上点缀了一朵玫瑰花,头上还插了一朵玫瑰花。妻子的打扮在晚会上显得很突出,正如斯大林心里想的一样,妻子太惹眼了,于是他的行为举止就开始非常不可思议。
       莫洛托夫明确地说,斯大林的醋意是娜佳的死因。他回忆,斯大林用面包搓成小球,当着众人的面扔进叶戈罗夫元帅妻子的领口里,所有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当以无数桃色事件闻名的叶戈罗夫的妻子开始与丈夫调情时,娜佳难以抑制内心的怒火,她感觉自己被丈夫羞辱。她试图将话题拉回到严肃的内容上来,让大家来“批评农业政策,它是农村产生饥荒的原因”。此时已经喝醉的斯大林用一种对待街头妓女的口吻大声吼道:“唉,你来喝一杯!”他把香烟浸入酒杯里,把酒杯朝着桌子对面的妻子扔过去。娜佳也同时喊道,他不该用“唉,你”的俗称对她说话,她跳了起来,跑离了长餐桌。
       莫洛托夫,斯大林的亲密伙伴,让诗人秋耶夫描写了自己对伏洛希罗夫家发生的事件的看法:“据我观察,阿利卢耶娃当时就有点儿神经质,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她非常嫉恨斯大林……血管里流淌着吉普赛人的血!”莫洛托夫庇护斯大林说,他喝了点儿酒,开了个玩笑。据他说,妻子波林娜也这样评价她女友的行为。
       他甚至认为,娜佳撇下了处在困境中的丈夫。
       这种说法听上去缺乏说服力,因为当时波林娜和娜佳一起离开伏洛希罗夫的家,她俩同时情绪激动地在克里姆林宫里散步,娜佳抱怨丈夫与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她知道,丈夫喝了酒,她生气的是丈夫借酒发挥。直到波林娜感觉娜佳平静下来后,她俩才互相道别。娜佳一回到家,关上房门,就开枪自杀了。她用的是一支瓦尔特式手枪,哥哥帕维尔从德国带给她的礼物。他是否有意为了妹妹的自身安全给她手枪,或者她是否请求哥哥送给她一支手枪,都已经无从考证。
       第二天早晨,女管家像往常一样去叫醒娜佳,却发现她倒在血泊之中。那朵插在她头上的玫瑰花落在她身边。惊惶失措的女管家吓得叫来了保姆。两人一起把已经冰冷的遗体抬到床上,她们久久不敢走进斯大林的房间,只好叫来了阿韦尔·叶努基泽和波林娜·谢苗诺夫娜。当她们走进娜佳的房间时,一个卫兵叫醒了斯大林。
       年轻的妻子给丈夫留下一封信,估计满纸是政治指责。究竟谁看过这封信,也已经不为人所知。人们猜测,只有斯大林知道信的内容,信后来遗失了。尽管事发后一片混乱和惊恐不安,但斯大林唯一担心的却是,如何不让这件事很快泄露出去。除了医生签发死亡证书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走进那栋楼房。不知道是不是巧合,B.S.瓦斯布洛特博士是给列宁签发死亡证书的同一位医生。斯大林绝不允许防腐处理遗体,他要求隆重安葬妻子。
       发现母亲死亡的当天,6岁的斯维特兰娜和哥哥用完早餐就由别人带走散步去了,他们走了许多路。从这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回到祖巴洛夫居住,而是住在莫斯科近郊的索库洛夫卡别墅,相比之下,他们更喜欢住在祖巴洛夫。傍晚时分,伏洛希罗夫过来陪孩子玩,可是他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这时候,孩子们才知道母亲死了,小姑娘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当她被带到母亲的棺木前,辛娜伊达·奥尔忠尼齐泽抱起小姑娘,凑近母亲的脸,让她跟母亲告别的时候,完全不知所措的小姑娘才开始抽泣。阿韦尔·叶努基泽把她放在自己的膝上,往她嘴里送糖,直至小姑娘平静下来。斯维特兰娜当时接近7岁,她哥哥11岁。大人们说母亲死于急性盲肠炎导致的腹膜炎。党内公开的说法是,斯大林的妻子曾患“精神病”。
       布哈林回忆,在盖棺之前,斯大林贴近妻子的头,吻了很久。但他还是辛酸地认为,那个吻已经毫无意义了。另一种说法,斯大林轻蔑地推开妻子的棺木,在他的眼里妻子是那么不光彩地离开自己。
       亚历山大·阿利卢耶夫(斯维特兰娜的表兄,帕维尔·阿利卢耶夫的儿子)1994年在接受一次电视采访时提到了这场悲剧。他听人说,娜佳曾经十分迅速地喊过“你杀了我”。另外娜佳还留给哥哥帕维尔一封信,信里写道,她看不见出路,即便离开斯大林,他也会到处寻找自己。他不是你们眼里的那种人,他更加工于心计,他会时时刻刻做出越轨的行为。娜佳特别嘱咐哥哥照看好儿子瓦西里,斯维特兰娜因为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所以比较容易管教。帕维尔的妻子要给斯大林看这封信,被丈夫严厉制止了。
       各种反应
       很快举行了葬礼,斯大林的侄女基拉·珀利特克夫斯卡娃听说,斯大林在葬礼前对阿韦尔·叶努基泽说:他当过娜佳的证婚人,现在应当由他来安葬娜佳。事实上,叶努基泽接管了葬礼的全部组织工作。
       11月9日,棺木抬离了克里姆林宫的住宅,放在红场旁边的中央特别委员会楼内的大厅里,同天在这里举行出殡仪式。马匹载着黑色和银色两色的棺木,灵车的四周用红布皱裥作为装饰,它简直可以跟沙皇时代的遗风相比。出殡的路程从红场到当时的新圣女公墓要走7公里。
       第二天,传说成千上万的人涌向莫斯科的街头,情景让人十分感动。人们看到伤心的斯大林没有戴帽子,大衣没有系纽扣,走在护送队伍的旁边。可是斯维特兰娜说父亲根本没有参加葬礼。实际上,斯大林独自一人在葬礼上待了10分钟,因为害怕遭到袭击,他很快悄悄地离开了。他认为,在一个人群涌动的场合,恐怖分子最容易下手。斯大林请阿尔约萨·斯瓦尼泽——他第一任妻子的哥哥代表自己出席葬礼,阿尔约萨身材跟斯大林一样结实矮小,留着小胡子,穿着样式跟斯大林一样的大衣,他非常愿意地接受了这个请求。当时很多人认为,那是斯大林本人。除他之外,娜佳的姐姐安娜、她的丈夫斯坦尼斯拉夫紧随在灵车的后面,阿韦尔·叶努基泽最靠近娜杰日达。斯维特兰娜没能一起到公墓,而哥哥瓦西里当时去了。
       苏联外交部长亚历山大·奥洛夫证实,出殡仪式开始的时候,斯大林曾在场。后来他与卫兵帕克尔一起坐上一辆事先准备好的车,绕路去了新圣女公墓。
       《真理报》发布了下列公告:
       “联共(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向同志们通告,积极的和忠诚的党员娜杰日达·谢尔盖耶夫娜·阿利卢耶娃于11月9日深夜逝世。”
       苏联其他报纸于1932年11月10日也公布了这则消息,醒目的大标题写着“怀念朋友和同志娜杰日达·谢尔盖耶夫娜·阿利卢耶娃”,接着是长篇悼词,追忆“亲爱的同志和拥有伟大心灵的人”。有一篇文章的结尾写道:“我们永远怀念娜杰日达·谢尔盖耶夫娜,忠诚的女布尔什维克,天才斯大林的妻子、亲密的女友和忠实的助手。”悼词的落款都是领导同志的名字,以及他们妻子们的名字:
       叶卡捷林娜·伏罗希洛娃,波林娜·谢苗诺夫娜,辛娜伊达·奥尔忠尼齐泽,多拉·哈赞,玛丽亚·卡冈诺维奇,塔季扬娜·珀斯丢什娃,阿萨德·米高扬
       只有在这篇悼词里面提到死者是斯大林同志的妻子。《真理报》于11月11日刊登另一篇讣告,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隐瞒哀悼斯大林妻子的事实了。生硬的措词写道:“一位年轻的、朴素的、伟大布尔什维克军队的坚强的斗士逝去了。她在斗争中和学习中死去。”文章里面只字未提死亡的原因。这恰好给各种谣传和各种说法提供了传播的机会。
       11月16日,《真理报》醒目地刊登了一封信:
       尊敬的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
       几天来,我一直惦念您,很想与您握手。一个亲近的人走了,这是很难过的事。我记得列宁生病的时候,我们在他办公室的几次谈话,您当时给予我很大的勇气。
       我再次握住您的手。
       娜杰施达·克鲁普斯卡娅
       这封吊唁信表现了列宁遗孀的伟大人格。实际上克鲁普斯卡娅在与斯大林的几次谈话中饱受他的粗鲁无礼。正是他无情地迫使她保持沉默,企图通过她来减少列宁的威胁,这一切曾经使她远离他。但是信中的寥寥几语仍然表明,她认为,这个男人是革命思想的化身,他是不容易被忘却的。
       公告过后,有人把唁电寄给了斯大林的家人和最亲密的朋友,唁电说娜佳“突然死去”。因为一些关于娜佳的讣告写得非常冷酷,所以斯大林的致吊唁者的答谢词也写得非常无情。
       斯大林在11月18日《真理报》上用简短的答谢词回答了所有的吊唁信:
       我谨向所有组织、机关、同志们和所有其他对我的忠实的女友和同志娜杰日达·阿利卢耶娃表示哀悼的人们转达我深深的谢意。
       J.斯大林
       各种推测
       外国新闻界同样对斯大林年轻妻子的死亡做出了各种反应。芬兰女子埃诺·库西宁是高级领导人奥托·威廉莫维奇·库西宁(芬兰共产党创始人之一,时任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的妻子,1924年至1933年为共产国际工作,当年在纽约的反间谍部门就职。她于11月初在《纽约时报》头版上看到《斯大林枪杀妻子娜佳·阿利卢耶娃》的粗体标题。她难以想象,追求世俗新闻的报纸会作如此恶意的宣传。
       美国公开发布消息说,死亡是一次手术造成的,因为疾病急性发作需要做手术。埃诺·库西宁从1922年以来一直是莫斯科苏维埃贵族阶层中的一员,为著名的“间谍大师”理查德·佐尔格博士工作。她谈到娜佳时,说她是“集美貌与伟大心灵”于一身的女人。她在克里姆林宫多次遇见过娜佳,最后一次是在妇女代表大会上。娜佳·阿利卢耶娃告诉她自己被纺织专业学校录取,这样好让自己获得职业技能,可以独立。她给埃诺·库西宁留下了有才智,但又有些神经质的印象。
       1933年,埃诺·库西宁奉命从纽约返回莫斯科,遇见了在莫斯科医学院工作的姆罗牡泽娃博士,她既是一个老朋友,也是一位女医生。女医生非常好奇地打听,美国新闻对于斯大林妻子的死都写了些什么。这位女医生当时也参与了事件的处理。出事的第二天早晨,有人给她家打电话,一个陌生的男人命令她立刻去克里姆林宫的司令部报到,并且在那里出示她的党证。女医生当时就像其他在莫斯科接到这种命令的人一样张皇失措,进了克里姆林宫时,已经有两位女同事和克里姆林宫的司令等候她。穿越了好几道走廊,三位女医生来到斯大林妻子的房间,斯大林妻子歪歪斜斜躺在床上,女医生们一见便知道,年轻的妻子已经死了很久了。姆罗牡泽娃女士回忆,她和她的同事单独守候着遗体,直到两个男人抬进来一口棺材。一位克里姆林宫的官员下令把遗体放进棺木。三个女人急忙开始在衣橱里寻找合适的衣服,以便把死者有尊严地安放在灵床上。她们最终选定一件黑色的丝绸裙子。女医生,N博士,发现死者脖子上有一大块黑色痕迹,三个女医生没说一句话,只是交换了眼色,大家同时明白了:娜佳·阿利卢耶娃是窒息而死的。为了不让人发现死者身上的痕迹,她们用一条绷带缠住死者的脖子。姆罗牡泽娃女士告诉女友埃诺,那以后,她们三人都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因为她们“知道得太多”。这绝不能让斯大林察觉!
       斯大林逝世后,人们向长期担任警卫的尼古拉·伏拉西克了解当时的经过。他说,娜佳回到家后,给警卫班打过电话,询问丈夫在什么地方,当时值班的卫官,伏拉西克叫他“公牛”,告诉娜佳,斯大林跟“古斯约夫妻子”一起去别墅了。没有男人叫这个名字的,但是与此相关的女人名字可以很多。娜杰日达明白,丈夫又与别的女人私通了。另外,再加上伏洛希罗夫家的事,她感到特别受侮辱。
       尼基塔·赫鲁晓夫当时在莫斯科市党委工作,是娜杰日达的同事,但是他那时还没有进入权力的高层。他暗示娜佳的神秘死亡另有原因:“她一直想死,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她的死是斯大林造成的,斯维特兰娜一定知情,甚至有谣传说斯大林枪杀了娜佳,据另一种我认为可信的说法,娜佳是自己开枪的,因为作为妻子她受到了伤害。斯维特兰娜肯定知道母亲死亡的事情,而且她为此感到非常痛苦。”
       斯大林的妻子去逝三个月后,一次用餐的时候,人们普遍认为娜佳非常谦虚和温柔,可是卡尔·帕克尔,斯大林警卫队的队长用讽刺的口吻说道:“温柔吗?那是你们不了解她。她是一个易怒的女人!我希望你们亲眼见见,她是怎样暴跳如雷的,又是怎样冲着他嚷:‘你是个刽子手,是的,就是你!你刑讯自己的儿子……折磨自己的妻子,你虐待全国人民。’”他甚至根本不回避说娜佳“不断地批评丈夫和侮辱他”。
       帕克尔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多年执行斯大林的内务警卫工作,他几乎成了斯大林的家庭一员,只有在斯大林妻子面前,他才有些收敛,而孩子们,瓦西里和斯维特兰娜都对他有好感。可是帕克尔的命运也是注定不幸的。在为斯大林当了15年的贴身警卫后,保护斯大林生命的他,无论出于个人友谊,还是从生活习惯上都最了解斯大林的他,于1937年被撤销了警卫队长的职务,并于1938年3月被当做“德国间谍”给处死了。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有很多人认为斯大林杀死妻子的可能性很大。娜杰日达可能从某个时候开始不能忍受身伴暴君的生活,她也许在极度紧张的忍受中煎熬,她也许找到过离开丈夫的力量。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是斯大林把她推向了自杀,他是情理中的杀手。娜杰日达是不是想惩罚丈夫的生硬、粗暴、酗酒和放纵呢?
       斯维特兰娜成年后,亲戚们才对她讲述母亲去世后的一些事情。她的父亲在妻子去世后的头几天中悲痛欲绝,他甚至都不想活。受到震动的斯大林再三问自己,为什么妻子用这种方式离开自己。他的无助继而转变成盛怒,他相信妻子虽然跟自己生活在一起,可是在政治上她却站在反对派的一边。
       布哈林的妻子安娜·拉琳娜回忆说,在一次莫斯科剧院的政府集会上,斯大林向布哈林提起了妻子娜杰日达。他说,自己非常需要她,他非常想念她,她对他有多么重要。安娜·拉琳娜感觉这些话出自斯大林之口,很不寻常,可能“没有任何东西使他感到珍惜”吧。苏联驻亚琛领事馆的第一秘书亚历山大·巴尔明纳将军评论道:“斯大林的轻视深深伤害了娜佳,他有时候躲在伏洛希罗夫那里几天都不回家,为此,内务部首脑还特地安排一些娱乐活动。有时候,当娜佳突然出现在这些活动场合时,会遭到那个暴君粗俗的谩骂。”
       这位外交官对娜佳的英年早逝表示了极其诚挚的哀悼:“她是个纯洁的女人,她的内心呼唤她去弥补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丑恶行径。她知道那些已经发生的可怕事情不是一鳞半爪,而几乎是全部真相。所以,她就有点儿像耶稣那样,用象征性的行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便赎清他人的罪孽,她在尽力挽回不能挽回的事。她拼尽自己的生命,用最绝望的努力来保全他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