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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精神的引领
作者:[新加坡]张 露

《中外书摘》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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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的晚上,看到大百货公司的橱窗前趴着两个小女孩。应该是好朋友的样子,一起挖着同一罐冰淇淋,看着橱窗里漂亮的衣服。这样吧,我们一人买一件,明天我让我爸爸来买。一人对另一人说着。随即,两人都笑了。
       不由心生羡慕,童年时代每人都会有这样的朋友。那时的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终有一天两人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从此很多东西便无法一起分享。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朋友,升学出国和结婚生子让我们分道扬镳。有一年我回家乡偶然联系到了她。她家是老式的公房,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奶粉的气味,她拘谨地给我让座,细碎的短发凌乱地竖在头皮上。她递过来一个香蕉,这是我最爱吃的水果。我们不知道要聊什么,只是沉默和微笑。我很快就告辞了,临别时看到玻璃台板下压着她12岁时的照片,穿着和我一样的排球运动服,长发飘扬、明眸皓齿。每个人最终都会找到生活的坐标,我不觉难过,只是惆怅,并为自己当初选择继续升学离家出国的决定,感到隐隐的幸运。
       “千里马好找,伯乐难寻。”很多人一生的改变,往往源于一次因缘际会,源于一场相逢。当通俗遭遇高雅,当普通遇到非凡,再其貌不扬的平凡人生都会发生重大的转变,就像麻雀变凤凰的故事,我想你一定听过。然而,这种变化产生于人的内心。那些气质非凡的人和事会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开始摹仿,并引领着我们朝着高雅、朝着美一点一点地靠近。
       高雅精神的引领,可以是一本书、一部电影、一首歌曲、一个决定,也可以是一个人或一段情。
       最让我感动的引领者,还是邓肯。受到她精神鼓舞的人有许许多多,其中令人难忘的却是一个中国的女子。这段历史的公案,缘于一张邓肯在法国巡演时留下的照片,表演的是泰坦尼亚仙女双人舞。与之共舞的,赫然是个年轻的中国女孩。照片上的她舞姿奔放,少女的身体在纱衣的遮蔽下迸发出青春生命不可遏制的激情。这幅照片后来被世界上无数媒体转载。
       与邓肯共舞的女子叫龙龄,满族。在很多史料上,都把她称为“容龄公主”,并将之奉为中国芭蕾舞界的第一人。7岁那年,她和她父亲的马车在日本街头遭到枪击,但年幼的龙龄由此受到惊吓,整天恍恍惚惚,再也无法站起来。父亲后奉朝廷之命出任法国大使,龙龄随着父母来到了号称世界之都的巴黎。那时的她终日坐在轮椅上,形销骨立,面容憔悴。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生命中的天使。在一个俄式酒会上,邓肯身披蓝纱在肖邦钢琴夜曲的旋律中赤足而舞。红男绿女形骸放浪的交际场,酒醉的男人不断骚扰着舞蹈中的邓肯。邓肯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觥筹交错之间,轮椅上的龙龄被她吸引,直勾勾地目不转睛。
       一曲终了,邓肯如旋风般躲进后台:这是什么舞会?根本就是妓院!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俄国使馆的舞会,一支舞曲没完屁股就被摸了五次。我不跳了,付我工钱。
       一连串的质问换来的是更轻佻的调戏。邓肯一个嘴巴子甩在主办者的脸上:见你的鬼去吧,你不付工钱,就跟我上法院!俄国人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纸币递过去,邓肯夺过皮夹,连抽出三张纸币拍在桌子上:这张是我跳舞的工钱,这张是摸我屁股的钱,这张是你对我不恭敬的钱,账结清啦!
       说完,邓肯收拢钞票扔掉皮夹,昂首而去。在一众醉生梦死的酒鬼中,她颀长的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丰韵而梦幻。
       看着她始终高昂的头颅,龙龄微微一笑,缓缓地鼓起了掌……
       我始终相信人与人之间有一种信息的传递,合乎波段的人无论年龄、种族、身份和国别,都终将相遇并成为一生的知己。高雅,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高雅的人会相互吸引,并将种种宝贵的特质相互传递。龙龄与邓肯,虽然一个如丑小鸭般灰头土脸,一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但骨子里,却都是一样的自尊和骄傲。
       两人相遇后,邓肯破例收留了这个轮椅上的学生。短时期的舞蹈课程,让无法站立的龙龄对舞蹈产生了狂热的喜爱。邓肯的精神和舞蹈,甚至让龙龄突破心理障碍,站了起来!看着行走的龙龄,邓肯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沉静地凝望,因为之前龙龄对她说过,终有一日,她会和她一样在舞台上旋转。而邓肯,相信她的话。高雅精神的引领,是一种信仰,一种执著的信仰,把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
       艺术是相通的,艺术大家的炼成也与高雅的精神引领密不可分。安妮·苏菲亚·穆特是我非常喜爱的小提琴演奏家,她从6岁开始接触莫扎特,第一次被莫扎特的音乐倾倒。而她第一次与著名指挥家卡拉扬指挥的柏林爱乐乐团合作的也是莫扎特的《G大调小提琴协奏曲》,这次合作不仅让卡拉扬看中了这位小提琴才女,不断邀请她与其合作,从此,穆特的名字开始名扬世界,那时她只有13岁。相似的例子还有很多,诸如周小燕和廖昌永,琼瑶与林青霞等等。
       高雅的引领是一把钥匙。很多人都围在高雅的门前徘徊,叩门不入。而有一天,这扇门突然开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推着其中的某一个幸运儿走进殿堂。从此,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