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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卡斯特罗畅谈继承与继承人
作者:[古]菲德尔·卡斯特罗 [法]伊格纳西奥·拉莫内

《中外书摘》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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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是2003年初至2005年中,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与法国《外交世界》月刊主编伊·拉莫内的谈话中有关卡斯特罗继承人的话题,以及对弟弟劳尔·卡斯特罗的评价。
       您几次在演讲和会谈中提起可能出现的继承问题,提起当您不再领导这个国家时将会发生什么情况。您怎样看待一个没有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古巴的未来?
       在进行了46年的斗争并取得了经验之后,我的权威是比过去高。我们这些进行过斗争、打过仗、领导过推翻独裁政权,使国家获得独立的人具有很高的权威。
       还有一个特权:年龄。这是偶然性造成的影响。一个人可以由于自然原因死得很早,或者死于暗杀他的计划。但在我身上这两者都没有发生。
       我积累起这么多经验并不是什么大功劳。如果有什么功劳的话,那就是我始终如一地忠实于思想和原则,就是我没有因为手中的权力而骄傲,也没有受到滥用职权的诱惑,而人是很容易受这种诱惑的。
       在那些日子里,我意识到如果暗杀发生在我身上将意味着什么,因此我提出了关于我的这个情况的问题,这也是自然的……别人觉得劳尔比我更激进,我承认他像我一样激进。只是因为他曾经在共青团组织工作,别人就觉得他比我更激进。我知道他们害怕,劳尔使他们担心。这是当时的一个具体情况。
       第二,据我看,在替代我的作用方面,劳尔是相对最有权威、经验和能力的人选;我还会再次强调我的看法。我向您讲过他怎样在攻打蒙卡达兵营时被捕入狱,怎样改变了局势,怎样在第二阵线将分裂出去的纵队组织起来,作为军事和政治组织者,他的工作的确很出色。后来,他很好地完成了在军队里的使命。他善于教育、培养人才,处理事务很镇静、很严肃。至今他都是最有权威的人,人们很信任他。
       在那个年代里,可以谈论什么人替代什么人的问题。当革命成功的时候,我32岁;当1959年1月1日革命成功之时,劳尔28岁,他的生日在6月,我们当时面临的日子都还长得很。
       也曾有过数起针对他的暗杀,尽管主要矛头是对准我,这是由我的地位和所负的责任决定的。他是党的第二书记和国务委员会第一副主席,这些职务赋予他道德责任和权威性。
       也就是说,您认为比一个个人、比劳尔更重要的真正的接班人,是一代人,是现在的这一代人?
       是的,已经是一代人接替上一代人的问题。我有信心,我也一直这样说,但是我们也意识到存在着很多威胁这一革命进程的风险。存在着主观上的错误……有过错误,但是我们没有及时发现某些倾向和错误,这是我们的责任。今天已经克服了这些错误。
       我跟您说过明天可能发生的情况;但现在已经是新一代人在接替了,因为我们这一代正在过去。我们中最年轻的——我已经提到了劳尔的例子——也仅比我年轻四五岁。
       第一代人仍然在与新的一代合作,新一代人遵从我们这些剩下来的少数人的权威。现在第二代人正在工作着,而第三、四代人也正在成长……我很清楚第四代人将会是什么样,看看那些六年级学生的讲演。我们发现了很多人才!
       我们发现了许多人才,这些孩子们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令人难忘。不知道人民中间还有多少人才,多少天才。要使我们的社会得到全面发展和教育,我们现在进行的工作正在于此,人们将会看到它的成果。这些人就是在经过若干年特殊阶段之后写下“我是社会主义者”的800万古巴人。
       我充满希望,因为我发现我称之为第四代的人,他们的知识水平高出我们这第一代人三四倍,高出第二代人大约三倍。正在如此成长着的这第四代人,他们拥有的知识应当相当于第三代人的至少两倍半。
       请注意我要对您说的话:将来到古巴来看这个国家的社会发展和社会成果的人,要比到古巴海滩的人多。我们的国家已经在从事着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事业。像我们这样一个小国居然能够为联合国提供所需人员以便完成秘书长倡议的在非洲杜绝艾滋病的计划。今天,实施这样的计划已经缺少不了古巴医生。在欧洲和美国征集不到1000名医生开赴我们的医生正在工作的那些地方。我说征集不到1000名,那是我在夸大,不知道他们能够征集到多少……我们向联合国提出派4000名医生,现在已经有3000多名在那里工作。这满足了一部分需要。这个被封锁的国家,这个经历了四十年封锁、十年特殊阶段的国家,创造了人力资本,而人力资本不是通过在社会上鼓励个人主义、靠利己主义所能创造的。
       您在说这场革命没有衰萎?
       我们还远远没有结束革命,我们处在我们历史上最好的时代,在各方面更有希望的时代,您在各处都能觉出这一点。
       这是真实的,具体的,我准备接受我们犯了一些错误的批评,理想主义的错误,也许我们太急于求成了,也许我们低估了习俗和其他一些因素的力量和分量。但是没有一个国家顶住了这样强大的、富裕的对手,顶住了他们的宣传机器、他们的封锁,还要加上支撑点的迅速解体。苏联消失了,剩下了孤单的我们,但是我们没有动摇。是的,大部分人民与我们同甘苦共患难,我没有说全体人民,因为有一些人消沉了,但是我们成为这个国家所作所为的见证人,我们目睹她怎样坚持下来,怎样前进,怎样减少了失业,又怎样提高了觉悟。
       不应该用选票数目来衡量我们的选举。我通过感情的深度,通过人们的热情来衡量我们的选举,我多年来一直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我从未看见这样满怀希望、满怀骄傲的面容。拉莫内,这一切都在增加。
       您认为接班已经不存在什么问题了吗?
       从目前看没有任何问题,以后也不会有问题。因为革命不是建立在考迪罗主义思想、也不是建立在个人崇拜基础之上的。考迪罗与社会主义水火不容,与现代社会也水火不容,在考迪罗统治的社会里,群众的行动完全出于对首领的盲目信任,或者完全听命于首领的意图。革命是建立在原则基础上的,而我们捍卫的思想早已成为全体人民的思想。
       我看您对古巴革命的前途不担心。然而,近年来您目睹了苏联的倒台、南斯拉夫的倒台、阿尔巴尼亚革命的倒台……那里的革命的样式是非常不同的。您对这一切不感到难过吗?
       我认为,苏联作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一个本来可以自我解决问题、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国家,它的经验是非常苦涩的。您不要以为我们没有多次考虑这个难以置信的现象: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一个已经能够与另一个超级大国平起平坐的国家,一个打垮了法西斯的国家,就这样土崩瓦解了。
       有些人曾认为可以用资本主义的方法来建设社会主义。这是重大历史性错误之一。我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也不想做理论分析,但我有无数例证说明,那些自恃理论家的人,那些没有正确理解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思想的人,在很多事情上没有说准。
       我有一次说过,我们在开始时的重大错误之一,就是以为某人知道如何建设社会主义,在整个革命过程中也多次犯这种错误。今天依我看,我们对应该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已经有了很清醒的认识,但是关于如何维护社会主义,或者说如何在将来维护社会主义,我们还需要许多更清醒的认识,还需要给自己提出更多的问题。
       中国是另一种问题,那是一个新崛起的大国,一个没有毁灭本民族历史的大国,一个坚持了某些基本原则的大国,她力求团结,没有使自己的力量四分五裂。
       我不能当裁判这个问题的法官,但是我要说中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经济和政治强国。当然,每个时代、每个民族都需要越来越训练有素的、更有能力的领导人。正在四处浮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们适应了这个世界,我们正在适应它,我们会发现该怎样应对它。我们培养了团结的感情、革命的觉悟和能量巨大的价值观念。
       我们将以人力资本为生。有了这个人力资本,我们可以帮助许多人,靠我们的经验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靠这个经验我们也可以自己帮助自己,拉莫内。
       我没有什么忧虑,因为我们已经做的就是观察再观察。我跟您说过有危险,注意!有时我发现有错误发生。如果不及时觉察的话……必须永远警惕着风险。必须做到基本有预见,思考再思考,但是要考虑各种可能性。养成习惯去寻找各种可能性并选择最好的可能性,这是非常重要的。
       但有些人的疑惑是:古巴的革命进程、社会主义进程也会垮台吗?
       问题在于,是革命注定要垮台呢,还是人能够使革命垮台?人或者社会能够阻止革命垮台吗?我经常这样自问。您想想我对您说的话:美国佬不可能破坏革命进程,因为我们拥有学会了使用武器的全国人民;尽管我们有错误,但我们的人民具有这样的文化、知识和觉悟水平,他们绝不会允许这个国家重新成为美国的一块殖民地。
       但是这个国家能够自我毁灭,这场革命能够自我毁灭。是的,我们自己能够毁掉革命,如果发生这样的事,罪责在我们。如果我们没有能力纠正自己的错误,如果我们不能终止许多恶习:许多偷盗,许多为新富提供金钱的来源;这些新富是从特殊时期里产生出来的,我们不应该允许自己再返回那个时期。
       所以我们正在采取行动,我们正努力彻底改变我们的社会。应该再次改变这个社会,因为我们曾经历了非常困难的时期,当时出现了不平等、不公正。我们要在绝不滥用职权的情况下改变现状。今天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解决这些问题是完全可以实现的目标。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参加,我们将成为一个拥有综合整体文化的民族。马蒂曾说:“成为有知识的人是成为自由人的唯一途径”,没有知识,就不可能有自由,拉莫内。
       因此我也对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持强烈的保留态度和批评态度。这是一种让人挨饿的制度。让人生活在欺骗中,生活在谎言中,传播利己主义,催生消费主义,这都是为了什么?人类如果连保障基本生存的能力都不具备,还要达到现在的生活水平干什么?
       我们不能为我们的政治能力立一个塑像,正有无数危险在威胁着这个世界。我们先必须证明人类有能力生存下去。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是对人类的生存能力抱有希望的,因为我看见这个世界有所反应,我看见人类尽管犯了很多错误,尽管经历了几千年的历史——很少的几千年,三四千年吧,但人类在一个世纪里使自己的知识成倍增长。当然,很多进步被用来播撒毒药、传播虚假思想、传播错误信息。
       我试图分析我们在什么时候前进了,什么时候后退了,什么时候我们陷入陈规,什么时候我们流于抄袭。我们拥有些许好的素质,如不抄袭的习惯,对祖国的信任,反对沙文主义……没有优于其他国家的国家,没有优于其他民族的民族,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族特点、文化特点。您从拉丁美洲可以看出,我们是一些操同一语言,具有几乎同一文化、宗教和民族性的国家,我们都是混血人种。
       在欧洲,芬兰人、匈牙利人,讲着这么难学的语言的人们,德国人、意大利人和其他所有人,正在联合起来,在这样一个互相打了五个世纪仗的大陆上联合起来。是的,可以祝贺他们,尽管我持有上述批评标准,但仍为他们达到的团结水平祝贺他们。我要提醒的是,如果他们成功的话,将对世界有利。现在要观察的是,他们如何实现团结,因为在今天这样一个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时代里,问题十分复杂,关于这个您知道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