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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海星云]最后一枚落叶
作者:王静远

《散文诗》 2005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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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风,肆意妄为的手,终于安静下来。大地那张被风雨揉皱的倦怠的脸,呈现出静美。
       我徘徊在小巷,到处都是落叶匍匐的身影,那遍地斑斓的色彩依然是色彩斑斓的憧憬。
       这一地的落叶呵,是折断翅膀的鸟么?
       二 天高了。云淡了。风也静了。
       仅仅是一湾瘦水,此刻也清澈纯净了。
       倘若逝去的岁月是一部厚重的书,那么在那时光翻动的日子里,落叶就是夹在流逝的时光里的书签。
       三 思想和文字,在现实面前多么的肤浅。
       人有时只能改变自己,而改变不了接踵而至猝不及防的一些事物,就像关闭的门窗,怎:能阻挡窗外那个秋呢?
       四 无论用怎样的文字来描述这个秋,秋还是萧瑟的。尽管秋是萧瑟的,阳光依旧还是一张灿烂的脸。
       一枚枚落叶,闪烁成阳光下的金币。
       布满伤口的大地上都是璀璨的颜色……
       五 或许长大后的童话只是无奈的杜撰和虚构;童年里的童话才是真实而诱人的风景。
       我曾在一段时光流逝的小巷里,拾起一枚枚落叶,稚嫩地猜度那落叶为什么要从一枝一杈上落下来。也曾在曲曲折折的河岸边,追逐一枚水面上的落叶,将落叶想象成小舟,落叶要去的地方,也是我要抵达的远方。
       一枚落叶,摇曳着我童年的梦。
       六 假如大地是一张纸,那么落叶就是写在这张纸上的文字。
       捧读落叶,生是一种偶然,死是一种必然;或许对生命而言生是短暂的,死才是一种永恒。
       面对落叶,你不能说它已经死掉了。看落叶从一枝一杈飘落下来,然后融人大地化为泥土,滋育着万物的再生。只要大地拥有生机,就有一枚枚落叶的气息,些许表象的死亡是内在永恒的活着。死是另一种生的方式。
       一个人或一些事物逝去了。可其本质还闪烁着恒久的光辉,其精神还引领着灵魂的方向。
       七 只是一枚落叶,便溅起了午夜梦的涟漪。
       人生若是一株树,那么簇拥一生的往事就是一身的叶片了;当往事像落叶一样从人生之树卜纷纷而落,人生是不是已走过秋了。
       生命枯竭了,往事还活着。
       不经意的往事,会让一个生命或名字复活。
       八 已是深秋了。还有成双结对的蝴蝶在远山近岭间翩跹,其实那只是一枚枚落叶。
       大自然对于生与死的从容与豁达,让人类自愧弗如;面对大自然,人的存在又是多么渺小,一些愿望和憧憬又是多么的浅薄和卑微!
       到大自然去净化生命和心灵吧!让那站在高处的灵魂蔑视尘世间的一切沧桑,管它什么风声还是雨声。
       九 梦开始的地方,就是春天开始的地方。
       打开胸怀,撞人满怀的都是绿。风的纤指在柳枝的弦上轻轻地一弹拨,春天就开始了。
       轻风疏雨的日子,到处都淌满绿的声音。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化为泥土的落叶,在春天一扬手,便将满世界的绿撒进了我的视线里。
       十 一只小鸟,衔着一枚落叶在风中忽高忽低地飞,是不是它要乘着落叶的翅膀,回家。
       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可是一只小鸟在风中坚持,哪怕是静止的飞翔。小鸟的家在哪里,是一处屋檐下,还是一株树的枝杈上?
       有爱,就有回家的路。
       十一 独立窗前,一支烟在两指间燃烧。
       一枚叶就落在我书房的阳台上。
       两个生命就这样偶然地相遇了。你看这蚀透风雨而斑驳的叶片,那被风雨揉皱而凸凹起伏的叶筋叶脉,让我捧读到生命的重量和境界。
       我将这一枚落叶夹在一册书里。假如我死了,这一枚落叶还将活在有生命的岁月里。
       十二 秋的边缘已是冬了。
       不管是树上的叶片,还是地下的落叶,在骤起的风中依然寒塞牢牢地唱着一首歌。
       这首歌一直持续到我梦醒的那个黎明。
       落叶纷纷。我看到最后的一枚落叶,在我途经的水面上飘成了船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