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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套车]永远的故乡
作者:阿 平

《散文诗》 2005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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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平原上歌唱
       站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有一种想歌唱的感觉从内心蓦然升起,并不断地冲击我的喉咙。唱起来,歌声就如同家乡袅袅上升的炊烟一般自然和谐。
       在夏季,小麦扬着绿的波浪,在风的吹动下翻腾。站在高高的土台上,把目光箭一样射出左,绿渐渐覆盖了我的视野和我平静的呼吸声n——只鸟在前方的捌上,叫着,不紧不慢地,一声接着——声,,
       我就这么张望着,我还望见了什么?
       细细的阳光,从草帽上渗下来,汗带着朴素温暖的气息令人感动。弯下的腰直起来,看昨天锄下的草,在一场夜雨里又伸出顽强的手臂。一条黄狗越过水沟,跑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跑跑停停,时而闻一闻野花的芳香,时而闻一闻牛留下的粪便,远去。
       我从没有想到一只狗的背影如此亲切迷人。
       父亲手中的铁锨
       漫无边际的玉米地是大平原最绿的风景玉米一人高时,绿就像风一下子把外来的人不,把整个大平原完全拥抱。
       在乡下,玉米长得高过我的头顶厂。我看见父亲唱着小曲,扛着一把铁锨去浇地。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一锨下去,挖出新的泥土,改变一股水流的方向,铁锨在父亲的手里,就像判决书在法官的案上、是一是二还是三,铁锨一出,万事明了。
       这时的铁锨,远远超出—件农具的意义,不过铁锨明白,铁锨就是铁锨,自己不能随便改变一些事物的轨迹,一切要看父亲的需要,看父亲手指的方向。
       一把铁锨在父亲的手中舞蹈着,上下左右、前后里外地跳跃,一些玉米就开始鼓掌,而水流就像父亲旗下的兵,浩浩荡荡冲向铁锨所指的方向。
       一把铁锨,与父亲的手并肩而立,呈现出一冲舞蹈的姿势。
       在乡下的山里开采石头
       在我居住的大平原深处,太行山猛地一翘尾巴,一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山就突破地面的困扰,站在家乡的面前。尧山就这样诞生了,山脚下就走出了一个叫尧山壁的大诗人。家乡人不懂诗歌,懂石头,于是就多了一条维持生计的活路:上山采石。
       许多的日子里,我光着脊背,手拿钢钎,把—块块石头断开。遇到更多的石头,我的钢钎就—起经受生活和大锤的击打。我从容面对一切,用全身的力气与岩石搏斗,看钢钎咬一口是一口进一寸是一寸。那些日子里,我两耳不闻石外事,一心一意用钢钎去开采石头、开拓生活,施展全部的才华。
       在石头的四周,我的一只手与钢钎相握着,并从钢钎的手中吸取营养。看钢钎的尖攻进岩石的内心,不动声色地扩展自己的思想,—条缝隙—条缝隙地占领,疼,一点点席卷整个山坡。
       开采石头的日子,我一生难忘。
       学习打铁的日子
       脱下上衣,在阳光里或月光下,对着火红的铁,抡起大锤。一下一下,火星进现,我不躲闪,看火星在身体的四周跳跃。谈笑着,一个笑声挨着一个笑声,抡起的锤,一锤挨着一锤。多年后我还是记不清是我的笑声高,还是我手中的锤举得高?
       高举的锤,重重地打在铁的身上,我想铁肯定疼,但铁不说,忍着。我手中的大锤击打得更加有力,一柄锄或一把镰刀就初具雏型。
       我不能停止啊!哪怕仅仅为了铁少受一些疼。
       打铁就是这样,用完大锤用小锤,一下一下,把铁向着我们心里想的方向击打,把意志加给坚硬的钢铁,使一块棱角分明的铁,直至成为我们想象的工具,然后,投进冷水,变凉,晾在一旁。这令我想起手中的笔和我写下的待行,写下后被生活晾在一旁,不知道我的诗会不会像淬了火的铁具,更加经久耐用或无坚不摧。
       打铁是门手艺活,在我们老家那一带,谁会打铁,谁就能把日子过得红火烫人,谁就能娶上一个好姑娘。
       我出生的地方叫铁匠庄。
       一粒谷子或小米
       我看见一粒金黄的谷子或小米,在洁净的天空下,把自己献出来,交给仓廪。
       一粒金黄的谷子,自己是自己的种子,在夏天的太阳下埋进土地,忍受干渴,忍受寂寞,忍受鸟的利啄,忍受鼠的尖牙。然后在不经意间冒出地面,随风一点点长高并一点点摇摆,随雨一点点长壮并开始学着一声声歌唱。
       一粒谷子就这样冒出地面,随阳光一点点成长,随脚步一步步走向秋天。
       到秋天就好了,千百万个兄弟手拉手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发着黄金的光芒。鸟来了,吃吧吃吧,反正你吃不光;镰刀来了,收吧收吧,反正我已低下饱满的头;马车来了,拉吧拉吧,我沉重的身体使强壮的马不得不咬紧了牙齿。
       这世界,我来过了,虽然大地上没有留下痕迹。我来过了,虽然我小小的身躯不值一提。我来过了,我歌唱过了。一粒谷子对我高声地说着:请把我从我的家里拿走,放进一种轰隆隆响的机器里,成为米,成为歌声,成为微笑。
       请把我的身躯,交给人的肚腹。
       一粒金黄的小米,渺小的身躯摆在我的餐桌上,我低下头,发现了我自己。
       在早晨,雪静静地落在家乡冬天的屋顶。
       这是什么样的雪啊,白过纸,白过我所能想象到的白。在冬天的屋顶,在光秃的枝头。雪羞涩地站立着,以白对望我们。
       这时候没有一点声响,对,一点声响都没有。狗在自己的窝里睡觉,鸡在自己的窝里呆立着。我年迈的母亲正慢慢打开房门,让雪的白照亮我的房间,照亮她认为应该照亮的一切。
       别扫我的雪,让她在屋顶、在院落、在树的枝头再停留一会,让她的白在我的生命里再停留一吧。我在内心高喊着。
       屋顶上的雪就这样白了一年又一年,白了我对家乡整个冬天的记忆。
       屋顶上的雪,白得离天空多近啊!白得让我的心多少年后还在颤抖。
       俺家的驴就喜欢青草
       俺家的驴就喜欢青草。
       每到夏天和秋天,俺家的驴就望着野外的青草,目光里满是渴望。爹就会说:娃,去放放驴去。这时驴不管在离我多远的地方,总是抢在我答应之前,就兴奋地大声叫起来,急不可待地迈开脚步。
       俺家的驴就喜欢青草,我把驴牵到青草的面前,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驴就会把一颗大驴头迅速地埋进青草里,吃、呼吸甚至休息,驴的头一旦埋在青草里,就再也不抬起来了,天黑了也不管,害得我不得不去踢它的屁股。可驴的屁股太高了,往往没踢到驴,却把自己摔到青草的深处。
       俺家的驴就喜欢青草,我想这不能算是驴的错。你想,绿绿的草,茂盛的草,清秀的草,别说是驴,就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也经常把自己埋在青草里,用鼻子使劲闻青草的芳香。就是到了今天,我每每到田野到山坡,看到青草都还禁不住低下头去闻闻草的香味。
       俺家的驴就喜欢青草,现在想想就像我喜欢铺开的稿纸和手中的笔,铺开了,写不写不说,单看着就是一种快乐。
       多少年后,我津津乐道地对女儿说:见过驴吗?过去咱家的驴特别喜欢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