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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重奏]一个人的天气
作者:丹 菲

《散文诗》 2004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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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长的风
       一种透明的事物,穿在空气上的衣衫。有时像云朵或叶子一样,飘逸、轻盈,倏忽刮过脸颊,擦出满眼的泪水:有时像武器、破旧的毛毡勇猛地撞击,沉重得令人摇晃。
       不像四季,有鲜花和衰草的痕迹,验证一茬牛命的起始和完结。风总是很新鲜,随处都是它的家乡,而没有一处是它的坟冢。风没有青春也没有老朽,风只是一种事物,始终走在路上。
       某些时候,风穿过蓝色的百叶窗拂到我的眼睛、嘴唇,我就断定它来自—条小溪,被许多树叶拥抱过,于是,心底顿生一股柔情。
       风已经很老了。它依然淳朴,基因未变。风—直在生长。
       长发舞蹈
       朋友怜惜地望着我:将头发再留长一点 点。剪着短发的我眼睛闪闪的,他一定看出流泻的黑瀑布正挂在我的肩头,因为在我心中,始终藏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
       我——直以女子为荣,大胆地依恋、投降、奉献、宽容。长发,生命的枝条,不断在旅途中舞蹈着。你是风,怎样将她拥抱,将怎样被她颠覆。
       岁月的叠加,从未将我的眼眸蒙蔽,反而擦拭出明亮。就像生长我心中的长发,柔软、飘逸,具有不着痕迹升腾的力量。
       你看到的,是你遗憾的;你将得到的,是你喜出望外的。
       有一天,当你被无限的柔光抚摸,就会目睹到一场真正的长发舞蹈。
       秋天的含义
       清晨,走在方砖铺砌的人行道上,一眼瞥见几片叶子轻柔地躺在那里,竟是倦了的绿意,而不是很久的枯黄,心里莫名地一阵感动。
       潮湿清洁的有小草冒出来的花砖,马路对面兀自立着的一棵红了脸的树,秋天的含义突然多了一层神秘。
       是喜悦。淡淡的放弃,淡淡的失落。
       我脚步轻松地去工作,怀抱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有欲望、思想,有上帝之手指引的行程。带着最初的温度,惟一的印迹,将生命开放成一朵花,一枚叶子,然后回归。
       坚信昨夜之雨饱含情人的絮语,让那些叶子惬意地飘落。
       天使的灯盏
       走夜路时,肩头立着两位手举灯盏的天使,他们会照亮前行的路,你切莫扭头回顾,也不要 随便应答他人的呼唤,否则,就会无意中吹灭肩头的灯盏。小时候,就有人这样告诫我。今天,我依样讲给女儿听,她的不屑仿佛当年的我。一则民间传说,闪烁着哲理诗的光芒,女儿还不懂。
       我将这粒种子播撒在她心灵的土壤。人心有时像沙漠,需要适时适量的雨水才能萌生新芽,其间需要三年五年,更多的是几十年。
       几十年后,我开始慢慢回味某些记忆,开始深入某些原本平淡简洁的事物内核。我触摸到一种坚硬光滑。再有向十年,我触摸到的又是什么。  
       一个人坐着
       有时,特别想到咖啡屋小坐,不是一个人,一个人怕承受不了那份静谧。暂时的,时光游离于生活之外,就像这枝孤独的玫瑰,令人产生亲近之感。
       愿意和你共沐这柠檬黄的烛光,愿意让背景音乐的鱼游弋于我们的指尖和发梢。其实我只想这么坐几个小时。 你一直未来,你在另一个城市。
       有时,我就特别想这样坐着,远距离看看生活,让心灵小憩。 这样简单的事情却这样为难,我的对面一直空空的。你正在另一个城市忙碌,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一个人的天气
       我对太阳情有独钟,即使是夏日,也不拒绝它的朗照。天如果阴上几天,我就莫明地忧郁、烦躁。这毛病也是近几年才添。
       生活过着,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健康向上,但我还是失落着。有太阳就不同了,我会在一百步之内突然微笑。那些忙碌的人群顶着太阳的 碎片,是多么亲切。
       只是苦了朋友。我不能看着他失望,也不能让他盲目憧憬。朋友真不错,某些美妙的音乐只适合在彼此心间流淌。我很惭愧,一个人的天气不能证明世界。 安静生活,像水草成水草,在水中呼吸。—个人的天气不能证明世界,安静生活。
       风总是迷了眼睛
       我总是看不清一种东西,总想有人牵着手。我不知道,谁能牵我的手,那只手似乎太远。
       我喜欢有人牵着手,那样旋转起来心里亮堂、甜蜜。我还喜欢随意说话,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我说我不想理他了,他说他要理我。我就感动。
       我常常是被宠着的,却又是忧伤的。走了—程又一程,始终辨不清哪条路通向天堂。生活总给我下—层雾,在雾中行走,很危险。谁能牵着我的手,我还像儿童一样胆怯幼稚。
       我们在天地间游荡,风吹过来,迷了我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意 外
       这一天,2003年10月28日我抱着受伤的身体前往医院。
       一年来,我讳疾忌医。我知道身体内那个隐秘的器官落着花瓣。
       十年未曾相见的朋友在医院大门口平静地握住我的目光。
       躺在最先进的仪器下,我十分关心那两三个肌瘤状况如何,它们的成长加重我的忧伤。
       五分钟后,医生递给我—张清晰的报告单, 证明那些困扰我很久的肌瘤化为乌有。
       这个结果大出我意料。
       我和朋友告别,他送出我很远。在正午的阳光下,我需要一步步走出阴影,一点一点地接受太阳的温暖。我仿佛一个出狱者。
       我把这一意外,归于命运的垂怜。两天后,我给朋友打电话,很好地表达了我的心情。
       我们居住在同一个城市,十年间未曾相见。我们的友谊由来已久,饱满、常青。
       信 念
       拂开尘埃,在花蕊里小憩。
       守着小小的灵魂,拒绝有人偷走忧伤。
       为一个虚空的未来,踏上不归路。那些花的精神弥漫左右,悲戚而芳香。
       只要我想,流水汤汤的声音会穿越时空布满耳畔。无意而结的缘分,足以令我以一生的宁静抵抗。
       奔向一个人,那份旅途的恍惚和甜蜜铭刻于心。从此在心中生长着一棵信念之树,逐渐繁荣的叶片,在季节的枝头幸福地哭泣。
       北方的落叶
       我欣喜地看到,越来越多的落叶聚集在一起,力量远远胜过清洁工的扫帚。
       那些落叶一天比一天卷曲、枯黄、脆响,密密麻麻像迁徙的鸟群。我兴奋地跑过它们身边,—扫往日的忧郁哀愁,变得欢悦、乐观。
       我是感到了生命,隐藏在季节背后的精灵之舞。一点点让我抱紧了自己,缩小到一个温暖柔和的点。
       点灯,伴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