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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人书事]罗大冈先生的两次题辞
作者:邹士方

《博览群书》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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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法国文学专家罗大冈先生曾给我题过两次辞。
       1981年9月17日,我还在北京大学读书,罗先生住在燕东园。我的同学、西语系法语专业的李翰华(笔名亚丁,法籍华人作家)邀我去看望罗先生。当时他翻译了法国作家纳丹·德·圣比埃著的《保尔和薇吉妮》,由朱光潜先生题签,罗大冈先生作序。罗先生将这本书赠送给我。
       那天,罗先生给我题辞:“生活经验告诉我,一个人在一生中要有所成就,必须在被动中力求主动,使不顺适的客观条件,转化为对自己的事业有利。我将‘被动中力求主动’这一句个人的座右铭,送给邹士方同志,供他参考。”
       1987年4月7日,罗先生将罗曼·罗兰的两段话题赠于我:“世界是由埋头苦干的‘笨人’创造的;而不是由投机取巧的‘聪明人’创造的。”“即使是爱也要自由的。奴隶对奴隶主的爱是一文不值的。”
       我以为,“被动中力求主动”这句话的深刻意义,不仅体现在事业上,更体现在人生上。它告诉我们要热爱生活,身处逆境时,不要悲观失望,而要审时度势,创造克服逆境的条件。而第二次的题辞之一则告诉我,要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工作上,脚踏实地。要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学问。题辞之二告诉我,做人要有尊严,要有骨气。
       罗先生生于1909年,原名罗大刚,笔名莫辰,浙江绍兴人,民盟盟员。1933年北京中法大学文学院毕业,同年赴法国学习,获里昂大学文学硕士、巴黎大学文学博士学位。1947年从瑞士回国,先后任南开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教授、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员。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第六届全国政协委员。罗先生自己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他一生致力于中法文化的交流,著述甚丰。专著有《论罗曼·罗兰》,译著有《艾吕雅诗抄》《阿拉贡诗文抄》《文学论文集》《波斯人信札》《母与子》(上、中、下),中译法文有《唐人绝句诗抄》、《古镜记》。另外,还有诗集《无弦琴》,散文集《淡淡的一笔》。
       我到《人民政协报》工作后,与罗先生有了更多的交往。1985年,《人民政协报》“华夏”副刊上开了一个专栏“我这一年”,约请全国政协委员撰稿。罗大冈先生寄来《我的写作和翻译生活》一文,刊发在4月16日的报纸上。他收到样报后回信一封,除表示感谢外,特别提到:
       “倒楣”有两种写法:一为“倒楣”,二为“倒霉”。我一向习惯用“倒楣”。“楣”是“门楣”之意,比较易解,“霉”为何“倒”法?不可解,但已通用,故用之亦可。我还是主张用我的习惯方式:“倒楣”。门楣倾倒,表示祸患降临也。请指教。
       1987年4月24日,他的文章《如何提高社会科学研究工作和科学水平》在《人民政协报》见报后,他于8月12日写来一件“更正”,并附信说:
       今年四月二十四日贵报发表了我的短稿《如何提高社会科学研究工作和科学水平》。六月七日上海文汇报星期文摘断章取义,转载了该文最后一小段,关于研究外国问题的专家必须精通外语的几句话,引起个别读者误解,写信给文汇报,说我“造谣中伤”,要向司法部门提出控告。
       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领导让我发表一篇“更正”,说明事情经过,以便平息误会。兹将我的“更正”稿寄上(900字)请指教。如果可能,借贵报一点篇幅,一个小角落,予以发表,为感。
       接到“更正”和信后,我感到气愤又无奈:怎能如此转载?我按照罗先生的意见还是在报纸上发了更正。从这两封信中,我感受到一个学者的治学风范,看得出罗先生十分严谨、认真。
       对罗先生,还有一件事,我至今于心不安。
       1988年罗先生给我来信,信中说:
       兹有一事奉托:我已年近八旬,衰老多病,人总有最后的一天,自然规律不可抗拒。所以我开始考虑身后的安排。想到北京西山脚下的万安公墓,购买一方小的坟地,将来合葬我与老伴的骨灰。
       听说在万安公墓购坟地须有机关单位的介绍信,而且一般小单位不行。因此我想托你问问政协办公室(或:秘书处),可否给我写一封介绍(信),内容大致如下:“兹介绍罗大冈同志,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第六届全国政协委员,在万安墓购置坟地一小方,以便日后合葬他自己和他夫人的骨灰。
       罗同志和他夫人均系归国华侨,曾在欧洲侨居约十五年,于全国解放前夕归国。
       关于购置墓地事项,请给罗大冈同志以可能范围内的照顾与方便。
       此致敬礼。”
       以上信稿,谨供参考。拜烦你与政协有关部门联系一下,将结果示知。谢谢你,此请大安
       罗大冈
       88.5.14
       罗先生托我的事,我向有关部门反映了,结果是不行。我只好将实情相告。罗先生对我如此信任,让我感动之余又觉得愧疚。这之后我与罗先生再未谋面,也无书信往还了,不知道是不是罗先生生我的气了?
       罗先生和他的夫人齐香教授,都是十分仁厚慈爱的学人。罗先生常常是中式裤褂,面含微笑,平易朴实。齐香教授也是中式裤褂,短发,戴着深度的近视镜。我发现他们夫妇俩好像没有穿过什么新衣服。齐香教授是齐如山先生的女儿。梅兰芳大师早年演出的剧本,大都出自齐如山先生的手笔。解放后齐如山先生去了台湾,在台逝世。齐香教授曾写了回忆父亲的长文交我发表在《人民政协报》上。
       罗先生和他的夫人最后到底安葬何处,我不得而知。愿他能遂其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