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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时空]什么是知识
作者:刘爱军

《博览群书》 2006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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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生活中的我们,越来越感觉到我们生活在知识的海洋之中。现实生活中的人,他在社会中的地位、成败、价值,往往更多的是取决于他对知识本身的把握与否以及把握多少,知识越来越成为人的一个最为重要的本质性特征。究竟什么是知识?我们有什么理由来保证我们所获得的是知识,也就是知识如何加以证实?知识证实的标准与真理的关系又如何?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是哲学所研究的内容。
       哲学按照其基本内容来划分,主要包括形而上学(Metaphysics)、知识论或认识论(Theory of knowledge or epistemology)与价值论(Axiology)这样几个核心部分。其中的知识论研究,在近代主要是探讨知识的对象、范围、界限等,在现当代则主要关注的是知识的定义、知识的证实、知识与真理的关系等问题。前一阶段更为重视的是对知识获取过程的动态研究,后一阶段则侧重于对知识本身的静态分析。
       北京大学哲学系胡军先生撰写的《知识论》一书,正是国内少有的有关当代知识论方面的著作。所谓当代,学界一般所认同的年代是1963年。就在这一年,爱德蒙·盖特尔(Edmund L.Gettler)于《分析》杂志的第6期发表了一篇极富挑战性、标志性的知识论文章,即“已被证实了的真信念是知识吗?”(h identifiedtrue belief knowledge)这一对传统知识定义的反叛性文章,引发和促进了当代知识论以知识的定义、知识的证实为主要的研究内容。《知识论》是目前国内学者介绍和研究当代知识论最丰富和深刻的一本书。胡先生凭借自身极好的英文功底以及多年到美国访问讲学的经历,数十年来一直用功于西方知识论与中国现代哲学中的知识论问题,曾撰写《金岳霖》《道与真》《知识论引论》等著作,以及大量知识论方面的文章。他能够长时期一如既往地研究哲学中的知识论问题,这在以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西方存在主义为主要研究方向的中国哲学界,确实难能可贵。在《知识论》一书中,他以逻辑分析的方法,对诸多当代知识论所涉猎的问题都一一做出了评述和回应,不仅仅是简单地介绍和阐述,更包含了自己多年来在一些重要问题上的创见。
       人是知识的存在。求知是人的本性,是人与动物之间的一个本质差异。相应的,作为人的本质的自由“只不过是自觉地运用知识系统来说明白我及外在的一切,并超越自我的种种限制和割断外在的一切束缚的能力的实现。”(见本书“前言”)尽管中西方在能够形成知识系统以适应自然与社会发展的需要方面并无多大差异,但在知识系统的哲学建构方面,中国哲学远远不如西方哲学。直至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情形依然如此。因此,“加强知识论的研究已成为我国哲学界刻不容缓的任务。”(同上)虽然近些年来我们已经越来越重视知识在社会生活各个领域中的举足轻重的作用,但从理论上对于知识问题的哲学研究却迟迟未能提到日程上来,因此胡先生的呼吁便显得十分突出。
       可究竟什么是知识呢?需要了解“知识”这一概念的定义。分析“知识”的定义,是要使我们明白在什么情况下,我们可以有资格说我们是有知识的。知识的传统定义是:如果将知识的拥有者设定为S,而信念为P,那么S知道P,且仅当:第一,S相信p;第二,P是真的;第三,S相信P得到了证实(第57页)。传统的知识定义包括了信念、真的信念、经过证实的信念这样三个条件。这样的传统知识定义左右了哲学相当长的时期,直到盖特尔的上述那篇具有颠覆性的文章的发表,才改变了这一局面。不过尽管盖特尔的文章具有重要的意义,但它对传统知识定义的反驳并不具有决定性,而只是至多表明传统的知识定义是不充分的。传统知识定义的价值就在于:它表明了信念要成为知识必须满足什么样的条件。事实上,任何一个当代意义上的知识论体系,必须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提供与知识相关的认识证实标准的整体理论。第二,提供元证实以表明遵循上述的知识证实标准理论能够把我们导向真理。
       我们先谈第一个问题。在知识论发展史中,具有代表性的知识证实标准理论一共有三种:基础主义(Foundationalism)、外在主义(Extemalism)与联贯论(Theo-叮of coherence)。基础主义理论认为,必须要假设基本的经验信念的存在,它是其他的经验信念证实的基础,但其自身却不需要证实。外在主义其实是基础主义的一个特殊种类,它主张:一个经验信念是否能够得到证实,完全取决于有无相应的外在的客观实在与之符合。联贯论主张,“证实”是在一个信念体系内部的诸信念之间相互联贯融洽的关系:当且仅当某一经验信念与该信念所屑的信念体系相联贯时,才可以认为这一经验信念得到了完全的证实。
       上述三种对于知识的证实标准都有自身的困难,但相比而言,联贯论的标准似乎更具合理性,但必须加以改造。传统的联贯论面临三个难题:第一,如何在许多彼此相互冲突、但都符合联贯论要求的信念体系之间做出选择?第二,缺乏经验内容的信念体系内的联贯,如何能够产生反映外在世界的经验知识?第三,联贯论的经验证实理论如何使我们获得真理?与传统联贯论不同,新型的联贯论将经验性的观察信念纳入自己的信念体系之内,由此可以基本上解决对联贯论的前两个诘难。
       如果我们注重知识证实的标准的证实,即知识的证实与真理的关系问题(知识论体系所要解决的第二个问题),便似乎可以回应对于联贯论的第三个诘难。站在真理符合说的立场,我们可以对新型的联贯论进行所谓的元证实论证。元证实论证的过程是:“一个信念体系(1)在长时间内保持了联贯和稳定,而且(2)能够不断地满足观察的要求,它就会在与联贯和时间延续程度相同的程度上与外在独立的实在紧密的符合。”(第334页)对这一元证实论证过程的合理辩护,最终回应了对联贯论证实标准的第三个诘难。
       接下来,我想谈论的是《知识论》一书所涉及到的中国现代哲学中的知识论问题。知识论和逻辑学在中国哲学传统里一直处于边缘地位,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从二十世纪初开始,因受到中西哲学碰撞和交融这一大环境的影响,一些中国现代哲学家或多或少涉猎和研究了知识论问题,代表作有张东荪的《认识论》、金岳霖的《知识论》、贺麟的《知行合一新论》、张岱年的《知实论》、牟宗三的《认识心之批判》《现象与物自身》等。但从总体上讲,除了金岳霖、牟宗三等少数人之外,他们的研究内容和水准均难以与西方哲学家相媲美。不论是张东荪的“多元主义的认识论”,还是贺麟的因强调知识论的重要而重新诠释的传统哲学的知行合一思想;不论是张岱年基于解析唯物论而谈论的知识论,还是熊十力所谈论的与哲学严格区分下的知识论,都很难说对西方知识论有过长期而深入的系统研究。即使是牟宗三和金岳霖的知识论,也未能尽如人意。牟宗三的知识论是典型的新儒家的知识论,他在康德知识论的影响下,最终将知识归结为良知本心统领下的东西,从而失去了知识论的独立性。金岳霖以新实在主义为背景的知识论,也充满了种种难以自圆其说的矛盾。他们二人所论述的知识问题,都没有超出近现代的视域,都对当代知识论缺乏足够的了解。另外,难以改变的重视形而上学的情结,也往往左右了他们谈论知识问题的立场。至于国内学者对于当代意义上的知识论的研究,就更令人痛心。除了少数几本介绍性的评述著作之外,迄今为止还难以发现可与西方当代知识论哲学家相媲美的真正原创性的代表作,这不能不说是我国目前哲学界的一大憾事。
       客观地讲,中国哲学家如能够在哲学知识论方面有所研究和建树,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令人欣喜的是,胡军先生的《知识论》一书,标志着在漫漫征程中出现了一部开风气的当代知识论著作。我们希望,在不远的将来,中国的哲学家可以在知识论的研究领域和西方人进行对话,并最终向世界提供诸多原创性思想。
       (《知识论》,胡军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1月版,4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