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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点]中国经济到底翻了几番
作者:宋小川

《中外书摘》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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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的一个热门话题是“我国经济在本世纪来翻两番”。尽管人们在公开场合慷慨激昂地论证翻两番的目标一定能实现,私下里却在议论:“一百多年了都未能翻两番,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还想翻两番?看来又要搞大跃进和洋冒进啦。”事实如何呢?按经济学的“70守则”,即用70除以年经济增长率得出一国经济翻一番所需要的年数,如果按保守的年平均增长率9%算。我国经济过去二十多年来翻了三番。中国已由二十年前最落后的经济体之一,一跃成为全球第四大经济强国。尤其是近年来,我国经济像脱了缰的马。越控制增长越快,今年上半年的增长速度达11.5%,我国的经济总量已从2002年的12万亿元跃升到20万亿元以上,估计年底可超过德国,成为全球第三大经济体,超越日本也只是未来几年的事情了。
       关于中国经济赶超美国的时间,国内学者的估计比较保守,认为会在2030年。国外的绝大多数学者和国际经济组织机构反而比较乐观,认为会在2020年左右。世界银行曾在本世纪初预测,2020年中国经济会相当于美国的140%。国内的许多媒体,特别是很多网民们不仅对国外的估计嗤之以鼻,甚至对国内学者保守的估计也持批评的态度。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中国目前的实际经济总量已经超过了美国,你大概不把我看成精神病,也会认为我居心叵测。媒体和学界、国内和国外对中国经济总量的看法上存在着如此大的反差,一方面反映了现行统计方法的缺欠,另一方面反映了我国经济学常识教育普及程度的不够,同时也反映了由于历史上演而追求增长速度造成经济过热导致的灾难给人们带来的谈虎色变心理。也就是说,国际上通行的一国经济总量测度方法与人们心目中的或理想的测度方法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距离。所以,要想回答我国经济究竟翻了几番,需要从GDP的ABc说起。
       一个国家的经济可以用总产量、总收入和总支出三种方法测量。其中总产量方法即GDP方法最为流行,通常我们谈到一国经济及其增长率就是指GDP及其年变动百分比。GDP即国内产品总值,按定义是指一个国家一年内其境内生产的所有最终产品和劳务的全部市场价值。
       作为最为流行的总体经济测度指标,GDP也具有严重的局限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第一,GDP忽略了非市场经济活动。各种各样发生在家庭内部的经济活动以及自我服务性的活动所创造的最终产品和劳务的价值由于没有通过市场进行而无法统计在GDP中。第二,GDP忽略了“地下经济”。五花八门的非法经济活动创造的商品和劳务价值没有计算在GDP中。第三,理想的GDP应当反映一国居民的“净经济福利”,它不仅应该统计能增进人们经济福利的“好的”产品,还应当减去降低人们经济福利的“坏的”副产品,比如环境污染等。这一点全球已有共识。第四,GDP忽略了闲暇,而闲暇是衡量一个社会净经济福利、社会发达和进步程度的重要标志。第五,GDP没有反映一个国家的医疗、教育福利和居民的健康状况及平均寿命。
       自从以电脑和因特网为标志的信息技术革命发生和新经济出现以来,现代社会经济已日益演化为知识经济。知识经济的驱动力为“想法和创新”。显然,陈旧的官方数字搜集系统和测量体系只能抓住设备和厂房等方面的投资,而失去了GDP中日益增加的知识经济成分。统计学家们固然可以精确地演示建造了多少厂房这种有形资产,但却无法追踪企业在技术革新、产品设计、品牌打造和员工培训这些无形资产方面的投资,而这些无形投资恰恰是企业在当今全球经济中得以生存、具有竞争力和取得成功所必需的。格林斯潘大概是最早意识到传统的数字没有捕捉到日益崛起的知识经济的,早在1990年代初,他就因官方数字无法解释日新月异的新经济而烦恼和失望。1996年到1997年间,格林斯潘曾拒绝接受有关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下降的传统数字,认为这是“非常不可能的”。美国经济分析局(BEA)局长Landefeld日益感受到将反映知识经济的数字包括在官方统计中的压力。1999年,也就足在Kuznets奠定了GDP计算的基础的六十年后,Landefeld和BEA终于决定打破常规,将企业在软件方面的支出由中间产品支出划为长期投资支出。用这种新的统计方法来重新计算GDP。美国1996年的GDP一瞬间增加了1150亿美元,占当年GDP的1.5%。
       这一迟到的变革无疑具有过渡性和革命性的意义。美国目前每年的软件支出为1500多亿美元,远远超过1000亿美元的电脑硬件支出。并这且软件通常比硬件使用的时间长,作为长期投资支出更容易被理解和接受。
       每逢讲到这些,总有人会提出这样的疑问:GDP统计方法的这些问题,不光中国有,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也有啊?千真万确!与其把这一质疑看做对中国GDP统计方法的辩护,倒不如把它当做对GDP低估了中国经济这一事实的确认。正是因为GDP统计方法局限性的普遍存在,我们才不能用“双重标准”来低估中国经济。不仅如此,中国在这些方面的低估要远远超过美国。以地下经济为例,美国地下经济创造的价值每年估计有15000多亿美元,相当于GDP的15%,美国政府为此每年损失的税收收入为3100多亿美元。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法律制度和税收制度不健全的国家,这种地下经济活动所创造的价值远远超过发达国家。世界银行曾发表过若干国家地下经济的相对规模。发达国家中美国的规模是最小的,其次是日本和德国。地下经济超过和接近GDP60%的国家有玻利维哑、阿塞拜疆和津巴布韦。令人瞩目的是哑洲的泰国位于第四,其地下经济超过GDP的一半,这大概与泰国经济中旅游业的重要地位有关。中国的地下经济规模我们无法搞到具体的数字,但你我都心知肚明。
       做个极端的演绎。根据世界银行2005年的报告,发达国家GDP中的劳务部分占三分之二,而发展中国家的相应份额虽然近年来有大幅度的增加,但仍低于40%。在前不久国家统计局对中国GDP的修正中,劳务的份额提高了5个百分点,但修订后的劳务比重仍为41%。假定家庭内部的经济活动和自我服务性活动,即还没有纳入GDP的劳务部分与人口呈正比,中国的人口超过美国4倍,那么这部分未计算的GDP就应至少相当于美国的4倍,然后再按发达国家GDP中的劳务部分占三分之二换算,仅这一部分调整。就足以使中国的GDP超过美国。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在前面提到的中国经济已经超过了美国,你就不会再认为我居心叵测,也不会认为我强词夺理了吧。在美国我为10岁的小女儿请家教,机会成本是每小时100多美元,而在中国对她进行家教,流行的价格为每小时20元人民币。难道同样的服务和服务对象到了大洋此岸,顷刻间价值就贬低了这么多?即便已纳入GDP的部分,我国服务业创造的价值按国际通行的标准也被大打折扣。在美国,25分钟的理发加小费需25美元,而在中国同样质量的服务只需要1美元,仅此一项中国GDP中的相应份额就低估了25倍。并且中国每年的理发人数超过美国4倍。由于便宜,中国人平均理发的频率也远超过美国人,许多人是为了去享受洗发和按摩服务,这方面的GDP低估了多少应该是一个简单的小学算术问题。
       说到这里,或许你已对本文的题目失去了兴趣,GDP到底翻了几番,还能翻几番,似乎不太重要啦。“管它翻几番,要紧的是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说得好,由于GDP中劳务部分比重的日益增加,一个国家的人口越多。GDP就越大,因此,关键是人均GDP。2005年美国的人均实际GDP相当于中国的34倍,即便用购买力平价方法计算也相当于中国的8倍,我国人民的实际生活水平还远低于发达国家。所以,我们应当将注意力集中到如何提高人民的实际生活水平,包括建立和健全社会保障制度和医疗保健制度,改善教育条件,减少环境污染,以提高普通劳苦大众的快乐和幸福水平为重心,这才是人间正道。了解了 GDP的ABC,我们就不再会为各种各样的GDP数字所困惑,不再为“越估越高”的GDP增长率而情绪化。因为官方公布的GDP数字中,有相当一部分并没有反映实际GDP的增加,而是由过去的非市场经济活动转化为市场经济活动所致。比如,几千年来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并没有统计一日三餐创造的劳务价值,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步发展和深化,专业化分工和合作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庭,享受餐厅的服务,应将这一部分劳务创造的价值添加到官方GDP当中。认识到了这些,以后再有人跟你讲中国经济哪一年会超过美国时,你就会见怪不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