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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知识分子的知心朋友
作者:朱 正

《博览群书》 2005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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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刊创办之初,耀邦同志为杂志题写了刊名,这是对我们工作极大的鼓励和鞭策,本刊同仁一直引以为荣。今年11月20日是耀邦同志诞辰九十周年,本刊也已创办二十周年,我们刊发下面两篇文章,以表达对他的深切怀念和崇高敬意。
       耀邦同志与一些被称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相比,或许学习更勤奋,读书更多,还真读了不少马克思主义的著作。特别是他的立身行事,可说是活的马克思主义。假如每一个被称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的人活着的时候,都像耀邦一样关心国家和人民的祸福,都不顾一身安危去担负对国家和人民的责任,马克思主义也就会有更高的声望,更大的吸引力和号召力了。
       “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这个称号,人们常常在大人物的悼词中看到的,只觉得这不过表明一下死者身份的等级,没有个性化的色彩。对于耀邦,我宁愿称他为知识分子的知心朋友。这可不是每—个被称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的人所配得到的称号。
       中国共产党过去长期执行的知识分子政策,是“争取、团结、教育、改造”,不言而喻,这就是把知识分子看作一种有待争取,有待团结,有待教育,有待改造的异己的力量。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一个接着一个大大小小的政治运动:思想改造,镇反,肃反,反右,直到“文革”,知识分子都是重要斗争对象。到最后,知识分子被统称为臭老九。其中知名度高的,被称为反动学术权威,此外大大小小的知识分子,许多都被戴上各种各样的政治帽子: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坏分子,三反分子,五一六分子,现管分子……光是右派分子一项,中央文件中所公布的数字是552877人。加上其他各项,总人数当在百万以上。大批知识分子处在不见天日的水深火热之中。直到打倒“四人帮”之后,知识分子的命运才开始有所转变。为知识分子出力最大的,是耀邦。
       1977年12月10日耀邦出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就立即着手进行平反冤假错案这项历史性的工作。他遇到的阻力、抵制和干扰是不小的。为了驳倒“两个凡是”这种提法,耀邦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两个不管”,他说:“凡是不实之词,凡是不正确的结论和处理,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搞的,不管是哪一级组织、什么人定的、批的,都要实事求是地改正过来。”这表明了他过人的胆识。
       1978年10月间,中共中央组织部召开了几次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的座谈会,最后形成了一个文件:《关于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几点意见》。从这个文件中可以看出耀邦对知识分子的了解、关心和信任。文件指出:对知识分子队伍应当有一个正确的估计,在现有知识分子中,好的和比较好的是绝大多数,他们已经成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对知识分子“团结、教育、改造”的方针已经过时。文件不但提出要继续做好复查和平反、昭雪冤假错案的工作,还提出对知识分子要充分信任,放手使用,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在耀邦的主持和推动之下,几十年间堆积如山的冤假错案,像六十一人叛徒案,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反右派斗争案……等等等等,就这样都逐一得到了平反。具体个案,戴煌写了一本《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这已经是许多人都读过的名著了。
       我本人也是平反冤假错案的受益者。当时年幼无知,带着满脑子的幻想“参加革命”。没想到到了思想改造运动中就被开除了团籍,肃反运动中又当上了“老虎”,后来更被打成右派分子,开除了公职,送去劳动教养了几年,“一打三反”运动中又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判刑劳改。刑满释放,成了“现管分子”。由居民委员会管制,成了政治贱民。是耀邦平反冤假错案的努力,才使横加在我身上的种种恶名逐一除去,还了我一个清白之身。
       1982年我在北京遇见了李锐先生。长沙解放时我参加报纸工作,他是我们报社的社长,这时他在中央组织部工作了。老社长听我谈起几十年的经历,感慨甚多,要我把这些写给他。我写去了,他即加按语在中央组织部的刊物《组工通信》刊出,另外的党内刊物也有转载的。耀邦在党内刊物上看到我写的这封信,即作了批示,他是从我的“个案”推想到了另外还有不少知识分子的类似问题,批示大意是说:对于知识分子的这些冤假错案,应该主动去解决,不要等人家找上门来才去解决。当时他这批示还颇有一点影响,我大约收到十来封不相识者的来信,诉说自己的冤屈,希望我帮助他解决落实政策的问题。其实我哪有什么能力去帮助别人呢?我能够做的,只不过是把这些信件转给有关领导机关,请求酌情处理。是在耀邦推动平反冤假错案的大气候之下,我转出的这些申诉信,大约也有一两封起到了作用,这是当事人写信告诉我的。
       耀邦重视和信任知识分子,关心其工作条件,我还可以举一件我所知道的小事。那是听刘雪苇先生说的,他说他给耀邦写了封信,谈他工作中遇到的困难,以及他对出版社工作方式的想法。耀邦在这信上所作的批示对他的想法表示了支持,大意是说出版社的业务应该由总编辑作主,别人不要去干预。雪苇很兴奋地把这一批示告诉了我,我听了也很觉兴奋,因为那时我正在一个地方小出版社担任总编辑,正深为一些不相干的干扰所苦。
       1989年4月15日中午,我和几个朋友在长沙又一村餐馆小聚,座上有李冰村兄、数学家侯振挺兄和北京来的于浩成兄,一共六七个人吧。大家漫无中心地随意闲谈。正说着,一位新闻界的朋友走过来,告诉我们耀邦当天逝世的噩耗。我们都震惊了。接着的谈话中都是表示对他的敬意和怀念,并决定发一唁电。我简单写了几句,由在座的各位签了名,发给中央办公厅转耀邦家属,也不知道仙的家属收到没有。在这份唁电中,我们就是称他为“知识分子的知心朋友”。
       今年隆重纪念他的诞生九十周年,我也稍稍有了点宽慰之感。我也深信,他在历史上的形象,必定越来越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