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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教育]记住张纯如和相关的书
作者:文洁若

《博览群书》 2005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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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人的一生而言,多读书,读那些对社会文化思潮产生重要影响的书,何等重要。由胡耀邦同志题写刊名的《博览群书》杂志创刊二十年来,兼容并包,登载了一篇篇视野开阔、富有思想性的文章。可惜萧乾先生生前没有缘分跟它来往。六年来,我倒读它读得很仔细。就拿2004年第12期来说,陈福康写的《百年前一个王国的覆亡——课堂上不讲的一段历史》,周详地介绍了琉球王国被日本军国主义者消灭的历史。此文最后一句,耐人寻味:“又令人感到不解的是,这一段历史,在现在中国和日本的课堂上,都是不讲的。”
       陈福康的文章引起我的共鸣,受到启迪,不由要谈谈对张纯如饮弹自杀的我见。
       张纯如生长在大洋彼岸,嫁给了白人,完全可以养尊处优地度过一生。她却偏偏不辞辛苦地来到中国大陆、台湾和日本,经过周密的访问调查,写出了一部《被遗忘的大屠杀?——一九三七年南京暴行》,于4997年问世。此书不胫而走,被《纽约时报》列为当年度最佳的推荐读物,还被译成多种文本,行销全世界。据《解放日报》(2004年12月31日)载,当她在日本演讲的时候,台下的日本右翼分子妄图冲过去阻止她。“她那年三十岁左右吧,这种混乱的场面让她有种惊惶与愤怒的美丽。一个女人就是如此孤独地抵挡历史和现实的谎言。”(见伊人:《书界 2004年:回眸和回味》中所引《生命之书》一文)
       堂堂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作家、记者,多如繁星,建国五十五年来,大陆的文艺界和新闻界衮衮诸公没能做到的事,却由一个美籍华裔年轻女子出色地完成了。她为什么要寻短见,我们不得而知。多年来,她孤军奋斗,可能是超负荷,心力交瘁,支撑不下去了。
       没有人会为张纯如竖立塑像,建纪念碑,然而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公民,都应该“记住‘张纯如’这个名字。记住她的书,还有她离世前留下的这段话:‘我曾认真生活,为目标、写作和家人真诚奉献过。”’(引自《书界2004:回眸和回味》。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本作家、极右分子三岛由纪夫,于1970年11月 25日率领“盾会”的四名会员,占领了离东京闹市不远的自卫队驻屯地的总监室,从阳台上向一千名自卫队队员发表演说,抨击日本宪法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禁止日本重新武装的条款给日本人带来了耻辱,企图煽动自卫队哗变。因无人响应,遂按照日本传统方式剖腹自杀。
       三岛在预先写好并广为散发的《檄文》(原载《产经新闻》1970年11月26日)的最后部分写道:“我们要使日本恢复日本的本来面目,然后死去……我们是由于深深期望具有非常纯粹的灵魂的各位作为一个男子汉,一个真正的武士而醒悟,才采取这一行动的。”
       此事曾在日本国内外引起巨大震动。三岛死后。随着日本国力的迅速增长,他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为他的同胞所提及,引起了西方记者的注意。美国记者伯恩·伯鲁马在《纽约时报杂志》周刊(1987年6月7日)上发表《一种新的日本民族主义》一文,提到日本“精神运动”的领导人铃木邦夫的办公室墙上,悬挂着极端民族主义作家三岛由纪夫的照片。该组织出版了一种叫作《光复》的月报,其宗旨就是要夺回已经失去的东西:纯洁的日本精神。三岛逝世十五周年时,英国记者亨利,斯托克斯在《消失了的武士——战后日本的萎顿的灵魂》(日译文见《朝日周刊》杂志1985年12月6日、13日)一文中指出:三岛的目的是复活日本军国主义。他正是因为对战后日本人萎顿的精神状态感到忧心忡忡,为了唤醒国人而剖腹自尽的。
       进入二十一世纪,日本自卫队如愿以偿,真地向海外派兵了。倘若三岛死后有知,看到由于日本取得了成功而带来大和民族主义的复活,他必然感到无比欣慰。
       咱们中国人呢?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竟然有一批日本文学研究家,准备召开“三岛由纪夫国际研讨会”,掀起三岛由纪夫热。幸而当时任中国日本文学研究会会长的李芒同志及时采取措施,未能开成。国际友人抵达后,只招待他们喝了一杯清茶,就请他们走人。日本报纸上还披露了此事。跳水皇后伏明霞不晓得“卢沟桥一声炮响”是怎么回事,“还珠格格”赵薇身裹日本军旗亮相,在在都说明我们的教育制度有问题。
       1999年5月下旬,萧乾生前好友、曾任新加坡驻日大使的李炯才偕夫人来华参加《日本:神话与现实》一书中译本的首发式。李炯才、翁如婵伉俪在海南出版社的李世鸿、译者傅光明陪同下光临舍下。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日本的国防开支和军事力量仅次于美国,跃居世界第二位。我这本用英文写的书,日本人是不会译成日文出版的。”
       1985年6月至1986年6月,我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的研究员,在日本东洋大学研究日本近现代文学。这期间,曾听李大使阐述过不少对日本的见解,这次读此书,更觉得触目惊心。尤其是第10章,这样的警句比比皆是:“在当今日本,另一个令人担忧的迹象是日本人改变了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看法。一部赞美曾任战时首相的战犯东条英机一生的电影成了东京票房价值最高的电影,东条英机开始广泛赢得人心。历史书被篡改,粉饰战时的暴行,如对南京大屠杀的描写。一些重要政治家甚至公开声称南京大屠杀‘只是一种想象,无真实性可言。’”
       我和傅光明各写了一篇书评。我这篇题目叫《“人们啊,你们可要警惕!”——一部警世之作:〈日本:神话与现实〉》,分别刊登在武汉的《长江日报》(2000年4月30日)和香港《大公报》上。然而,此书只印了一万册,没产生什么影响。奈何!现在,媚俗之作泛滥成灾,真正有价值的反而滞销。君不见,就连在台湾都不能容身,只得仓皇逃遁到日本去度余生的汉奸胡兰成,竟然也沾了张爱玲的光,成了某些出版商和读者的宠儿。  今年是抗战胜利60周年。我巴望国人多关心一下这段历史。上世纪,多少英雄儿女壮烈牺牲,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的祖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