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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时空]“裸”与“遮”的艺术
作者:尚 杰

《博览群书》 2003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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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裸”,裸体也;“遮”,,害羞也。从羞耻之心观察“裸”,或者以裸露目光看“遮”,都在习惯的感受之外。我,一个长期研究西方文化的中国人,早已习惯了一种固定的眼光,偶尔翻翻西方汉学家写的书,遭遇相反方向的注视,恍惚踏进了异域;我们自己的文化传统,本该相当熟悉,可一个洋人却写出了我没有看到的东西:我桌上这本《论本质或裸体》,出版于2000年,作者是法国当代资深汉学家、巴黎第七大学教授于连(F,Jullien,以下简称J教授)。因种种限制,读过他作品的中国读者寥寥无几,所以我这里将他隆重推出:从1979年至今,J教授至少写了11本研究中国人智慧的专著,有《暗示的价值》、《内向的姿态》、《迂回与进入》(此书已由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出版,杜小真译)、《缔造道德:孟子与一个启蒙哲学家的对话》、《没有观念的智慧或哲学的另一面》、《平面之思》等等。从这些书名上可以得到什么启示呢?一言以蔽之:“裸”与“遮”的智慧。
       J教授所谓“裸”,有本义与引申义两种。其本义就是裸体,一丝不挂。但他们观看“裸”的目光,不是色情的。古希腊罗马艺术中,“裸”是一种意愿,习惯性的心理动作和举止行为。人们在欣赏维纳斯和大卫的裸体雕像时,并不掺杂着猥亵:“她严与“他”,就像是两个人体模特,只是女性身体线条与男性发达的肌肉。人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了:直来直去,赤露无牵挂,什么也没隐瞒。、光明正大的裸,热辣的裸,没有扭捏和暗角,不必顺着暗示去想象什么。这就很不过瘾,用一个话粗理不粗的比喻,游客们在酒吧里看脱衣舞表演,并不想直接看见结果,而是欣赏“脱“的过程,快活在“过程;中,因为那里有看不见的悬念;钩着你的欲望到下一步。这里的要害,是把“遮”掌握的恰倒好处,就像时装的道理一样,该露的露,该遮的遮,这才是性感的衣服。
       这个道理又是哲学的,也就是“裸”的引申含义:优雅美丽赤裸的维纳斯,她是简单的,因为我,作为观赏者无法超越她,不可能产生多余的念头。她就是存在(者)本身,这里没有暗或者无的地位。于是,神秘性没有了。裸体留给我们简单,而不是复杂。引申开去,我们将要解释,“裸”多科学功利,而少微妙的感情和艺术“味”,。裸体维纳斯之美乃在于她为美的典型(模特)或理想美(符合科学的身体线条比例等等),柏拉图称之为美的理念,亚里土多德叫它“形式”,也就是J教授这本书的名字“论本质或裸体”。裸体,鲜活的身体,生命的象征,可见的,有图像的:哲学从它的感性追溯到它的观念,倘若没有美的观念作为原型,美的质感就不可思议。
       “裸”的传统,从古代希腊罗马、经过漫长的中世纪(黑暗年代贬低“性”,但没有中断“裸”),到文艺复兴和启蒙,见于绘画雕塑建筑教堂等一切有形象的艺术门类,“裸”几乎成了西方艺术的主导图像。世代沧桑,后代模仿前代,积累着道道褶皱,但透过它们,分明看出维纳斯的影子,一个裸体模特:全光着的,再也没什么可“脱”的了,再也没有什么可添加的了。没有想象力的裸的历史,不过是摹仿维纳斯的历史。用J教授的比喻:“欧洲艺术附着裸体,有如它的哲学依附于真实。裸体被当成艺术教育的组织者,有如逻辑是哲学的组织者一样。’:《第23页)于是,欧洲艺术与哲学在“真”上达成共识:裸露的真理,灵统一于肉。我们将指出,在这个过程中,与人们通常的印象相反,由于”灵”或者“精神’”只盯着真或裸体,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叠加所谓艺术和理性的抽象;与东方“遮”的艺术传统相比,精神空间反而缩小了。
       裸的目光又可以称作透过现象看本质,但是,结果可能是,本质被看到了,光怪陆离的“味;却没有了。这也是笛卡儿式沉思的过程:f桌子上的蜡烛是黄色的,透着香味,靠在火炉边,蜡熔化了,见液体原形。于是,我们终于看到了裸体的蜡,但它不胜丑陋枯燥之至,像笛卡儿的形而上学一样无味。为何无“味”,因为它不会欣赏原先的蜡所穿的衣裳,一种遮蔽的效果。同样,我们也可以理解海德格尔:他在笛卡儿那样裸露而不变的“存在’,、(本体论的别名)一词上划叉,,是想解开那些被遮盖的东西b裸体或“存在“与“光明”在一起,没有什么要躲藏的,就无需暗示,不必展开暗的或看不见的东西。读者宽宏大量,因为我又想到脱衣舞,因为它像现象学还原一样,把快活建立在渐渐展示藏匿最深的东西。这是一个解蔽的过程,这里的“裸”不是“明”而是“暗”,因为如上所述,先裸与后裸,效果截然不同。
       由此可见,在西方,裸体是本来的艺术晶,有天然的合法性,它本天真,而不太似我们眼光中的肉体或色情,能引起邪念。当J教授把目光对准东方艺术时,他认为,唯有中国是真正没有裸体艺术传统的民族:印度有裸体艺术,它在历史上与希腊艺术有交往,甚至日本的神道传统也不回避裸体。在非裸这点上,中国艺术传统在世界民族之林中是极其特殊的。换句话说,别的民族难以进人中国传统的艺术空间,它的丰富宝藏,至今和它的模样一样,被遮掩着。查遍中国的庙宇、书画、雕塑、建筑、古玩,有几丝裸的踪迹呢?就是大海捞针,见到几幅春宫画,那绝对是秘而不露的,好像大户人家的女儿长大了,母亲从箱底搜来传世的男女云雨图,与其说这是出于让女儿幸福的热情,不如说是传种接代的实用。如果说,文明是对自然的增补或遮盖,那么,至少在“非裸”的意义上,文明属于中国。而裸体之性,却出于不害羞的野蛮,为中国艺术传统所不齿。
       ’ 这样的结果如何?答日:回避直接性及其所带来的“性”福,没有能力、或者从来没想过享受现象学的所谓“事物本身”。迂回、转辗、幽境、隐语、暗示;旁敲侧击、察言观色、明虚暗实,如此等等。所有这些,见于中国人习惯的心理动作,拥抱我们的艺术、政治、人生,养成我们的智慧和内向的性格。中国人内秀而非木讷,只有长时间接触才会知道,这与西方“裸”传统的直率绝不相同。
       , 裸体的传统又源于西方哲学一个根深蒂固的心理偏见,‘‘裸”即验明正身,回答人或事物是什么的问题。就是说,“是”(存在)在没有觉察中变成了关于“存在”的本体论问题。在古汉语中,“是”这个词并非西方人的being,不是一个有严格逻辑作用的系词。作为补偿,汉语往往代之以表示相似性的术语,即文学中常说的赋、比、兴。于是,间接性或迂回遮盖的效果置换了直接性或裸的效果。换句话说,中国历史上的智者通常并不习惯于用“是”或者“不是”判断事物,而代之以“有”与“无”。其效果不是科学认识论的,而是美学的或艺术的。究其原因,乃在于无论赋、比、兴还是有与无,都不等同于存在,或逻辑同一性意义上的系词。
       质言之,中国艺术中没有裸体传统,乃因为没有西方式的科学本体论:裸体绘画雕塑表面上是艺术,其基础却是科学:学习素描的前提是懂得人体解剖学,艺术的基础是摹仿,即逼真的效果,这个信念从柏拉图以来是根深蒂固的。这样的情形并不存在于中国传统绘画中:无论画山水花虫,还是人物,中国画很少讲究透视效果,特别在人物画中,随意夸张想突出的部分,绝没有逼真性。
       西方艺术的特色在“露”出实在,中国艺术的味道却在画(话)外,意犹未尽,言不尽意,讲究所谓意境。“境”者,模糊不清也,有些类似于现象学的术语“边缘域”(hon-zon)。其玄妙在暗淡处,那里靠展开的想象,或名之曰“悟”,而这一切,在一览无遗的艺术中是不可能的。这也是老庄的境界;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这里的“有”只是一个借口,其妙处则在其不可见,不可言者。情与景交融,即从可见的物象悟出不可见的情。离开情的景或象,只是科学中的实在,绝不是中国式的艺术。这里的可见者,就是中国艺术中所谓“形似”;不可见者,为“神似”。“神”,乃中国艺术的精神。以此观之,西洋裸体画的形似与中国艺术精神是南辕北辙的。
       西方艺术常以浪漫自夸,但是,裸体并不浪漫。真的浪漫,并不是拥抱一个真实的女人,而是为她的增补物所激动:她的信物、情书、记忆中的眼神、体味、第一次约会的场景,如此等等。这一切,并没有她真实的在场,浪漫是面对“无”的感情。在“裸”与“遮”之差别的意义上,中国艺术更浪漫,它表现在中国古代无与伦比的诗歌艺术。
       “遮”的艺术是害羞者的艺术,道家的哲学是害羞者的智慧,不齿于裸露或在场,怀抱琵琶半遮面。所谓玄、暗、虚、渊、谷、门、水、柔、无为、静、曲,这些老子《道德经》中的关键词恰到好处地描述了中国艺术的要害:它有女性生理和心理的基本特征,它抵制名、实、有、盈、锐、光、刚、有为、直等等功利性的字眼,与德里达坚持的反逻各斯中心论立场不谋而合。这里有雌与雄的冲突,这个比喻形象说明了中西艺术的差异:西方艺术中的“有为”使它雄性十足,甚至使它的女人赤裸,毫不害羞。歌剧中的朱丽叶向情人罗米欧表达爱情时,绝不扭扭捏捏,对着她的情人扯开嗓子唱;而中国艺术乃害羞的艺术,女人味十足,以至倡导男人扮女人,以女人腔为艺术中的极晶。戏曲中的祝英台宁可用18个比喻向梁山伯暗示自己的爱情,绝对不会直来直去,拥抱接吻。
       可是,难道说中国艺术中就一点儿没有裸体画吗?比如春宫画。J教授在书的前半部分,安插了10幅西方女人的裸体画(准确地说,是照片),精细描述她们身上某些片断,多涉及女人最敏感的生理部位:生命之门(我曾经在巴黎卢浮宫看过这幅画,整个人类都来于这个“门”,其生理描述极其生动准确,它给我强烈震撼,但绝不是色情意义上的)。这是一种暗示吗?这不仅在于老子哲学的玄机恰好也在于虚、渊、谷、门、水、柔等等,其更有象征性意义的是,在第63页上,J教授插入了一幅中国所谓春宫画:于是,我们看到了中西艺术中两种截然不同的裸体形象。它们有强烈的对比,发生激烈的冲突:这幅春宫画像似赤裸裸的色情,因为图案中央是做爱的场面。换句话说,这些匿名的中国画家笔下的裸体是色情的:裸体就是色情!爱的身体姿态。图画中,两个赤条条的身子不是睡在床上,而是挤在同一把椅子上。男女身体接堆一处,形似口袋状。从肢态看,两人是“陶醉”的,可是,从目光看,却是害羞的,甚至是呆滞的。J教授以西方人做爱的眼光,竟认为:
       这两人的身体外型是难看的,不讲究解剖学,其风格一点儿也不坦率:身体不暴露性部,肉体没有肉色。至于所谓的性爱,只是被子庸而生硬地层示(第63页)。所以,J教授看得不过瘾。这暴露了中国艺术一旦涉及到科学意义上的“真”,或者所谓“事物本身”,实在抵不上西方人x射线一样的目光。我把J教授上面所说的,由于缺乏解剖学知识而造成的所谓“身体难看”理解为“变形”,把做爱风格的不坦率解释为怕羞。变形、不露性部、生硬等等皆渊于害臊。这两个执拗的身子使看者发窘,它本身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可是,依照J教授的看法,这幅画对他的艺术感染力并不在于这两个生硬的身子,而是躲在背景角落里的东西:桌子上精美的小玩意、下方的盆景、堆放一边打着褶皱的衣物和鞋子、装饰家具的颜色——这些因素所形成的气氛,超越了位于画面中央那两个让入耳赤的身体,显得奢华安详。对比前面洋妞一览无遗的“门”,J教授说这幅中国春宫画表现出别一景观:一种“微妙的色情主义”,它不放过能使人产生淫荡联想的任何细节,一些迂回曲折的暗示效应:窗外假山上微露的岩洞(虚),形状不一的树叶(门),摇摇欲灭的红蜡烛(夜)。如此看来,这幅画的要害在于周围这些细节,而不是中间那两个几乎看不出性别差异的身体。换句话说,虽然这幅画表面给人的印象是写人的,但实际上却是写景的:悟景中情。中国画的精髓之所以是山水画,它的艺术成就之所以能远远超过中国的人物画,其道理正在于它不是“裸”而是“遮”的艺术:欣赏者得悟出画外境,画外音。
       中国画与西洋画另一个容易被忽视的差别,是前者往往在画的边缘做诗写字,这是因为画的内容常具有诗意。诗与画用同一支笔,同样的墨和纸,都是划道遭,都是象形,如此等等。
       我此时想到了那个古老的埃及传说:斯芬克斯,东方神秘性的象征,她在象征希腊精神英雄的俄狄浦斯看来,不啻为一个怪物:斯芬克斯守着一个不能说破的秘密,一个谜语,那就是人本身。传说的结局是谜底被俄狄浦斯揭穿,而人的真面孔袒露之时,就是斯芬克斯死亡之时。于是,西方精神战胜了东方,科学战胜了神秘。我想,也战胜了中国——因为斯芬克斯精神中也有中国艺术的幽灵:“女巫”斯芬克斯的面纱是不可戳穿的,否则世界末日将降临。中国艺术绝不想回答“人是什么”这个谜语,而宁可沉醉于谜本身。换句话说,中国智慧重视“怎么”而回避直面“什么”或者“真”。它是“害羞”的智慧,“装饰”的智慧。如果西方艺术的中心是对“真”的摹仿和叠加,那么,中国绝不是这样的表现主义,娇羞不可言说,故它不是“表现”。
       中国画很少只画人物:人多被画在景色中,而且人多处于边缘。J教授认为,在这里,人回答“景”向人“提出”的问题,即情与景交融。不信,有画面上的诗词为证。画面上,有人与景两种目光,不是一种语言:弹琴的人啊,倾听月亮;人与月亮说话。为什么古诗很少歌颂太阳呢?因为月更幽静,光更柔和,还是她本身不发光?但无论怎样,它不是简单的,实在的月亮,就像画中的山不是单纯的山,人不是单纯的人一样。这些因素相互折叠一起,绝非直接同一,只是比喻中的相似;不是对“真”的摹仿,不是形似而是神似。这过程,是克服习惯性实在心理的艺术想象过程。可是洋人的裸体画啊,走出来的只是一个光屁股的女人;因为中国的智慧类型不是观念性或抽象的,很难从她的“裸”联想起所谓美的理想。
       “裸”与“遮”只是风俗或者心理欣赏习惯,是情趣之别,与道德无关。它们之间的差别,是“可见的”与“不可见的”之别:在西方,可见的是裸或真,不可见的是以这个实在为基础的观念,其艺术的性质是观念性的哲学;在中国,“可见的”真实与否并不重要,因为它只是导致不可见的艺术境界之诱因,其艺术的性质不是观念性的哲学,而是另外一种智慧一“明道若昧,进道若退……上德若谷,大白若辱(辱:黑色)……大方无隅(隅:棱角),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参见老子,第41章):“道”为“大”,像昧、隐、谷、暗之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它不是观念或概念,因为西方哲学的观念附属于逻辑,或笛卡儿意义上的清楚明白,可以推导出来),又称作“味儿”或“有味儿”:能创作和品尝出“味儿”才是艺术高手:琴棋书画、美食、功夫的真谛,都在于“味儿”。甚至行为举止,也要有中国人的人情味,说话要有家乡味。这些,是洋人几乎终生进不去的境界,他们顶多只学点儿皮毛。但一定较起真儿来,问“味儿”是什么,有“味儿”的人是答不上来的。
       我们的古人喜欢画一些洋人根本想不到的东西,比如说极普通的石头。J教授在89页上向我们展示了4块这样的石头,上面还有古人二百多字的题铭,上书画石者必须懂得“气骨”。石头里有气与骨?我不知“骨气”一词是否来源于此。又曰:,
       石乃天地之骨,而气亦寓焉。故谓
       之日云根。无气之石则为顽石,犹无气
       之骨则为朽骨。岂有朽骨而可施于骚
       人笔下乎?是画无气之石固不可,而画
       有气之石即觅气于无可捉摹之中,尤
       难乎其难。
       ’
       画有骨或有气之石之所以难,、难在不可能临摹。达芬奇之辈的解剖学画法在此毫无作用。中国画不在技巧,而在气韵,画之优劣全看艺术家的境界。所谓“气”与“骨”,为“神”或“精神”。举一反三,不仅石头,古人画的树根、山崖、垂柳、紫竹,看上去有精神,道理亦在于此。‘这些景色,往往配之以风、雾、雨、浪,其效果是模糊的,绝不似一个裸体。其绝妙,像似道家所谓的无象之象,在有与无之间变换。
       中国艺术又讲究“传神”。精神是画不出来的,怎么传神?靠缄默的语言,比如眼神,在戏曲演员那里就非常重要,虽不可说出,但含义多多,引申为肢体语言,念白和唱腔只是肢体动作的补充。所有这些,也就是我们以上提到的“味儿”。
       中国艺术讲究“隐”的过程,而不似镜子里的“象”:“隐”为“迹”,“迹象”并不是“象”:书法是一串墨迹,乃点点划划的过程,是不可回溯或者重描的;戏子的一串眼神也是隐,不是象。墨迹和眼神又都是“味儿”,“味”不是“象”。暗示在中国文化氛围中无处不在。心领神会,却说不出;其光在晦处,不可见。这也是孔子传授弟子的境界和难点:举一而反三,要害不在一,而在三。以此分高下,因为“三”为无象之迹,无法言传,是模糊的。又有如中医问诊,不用x照片,而是号脉察迹;易经和算命中的卦象、八卦图、太极拳之类,其要害也是迹(划道道或变的过程)而不是明白的象。引申开来,迹不是象征,不向外使劲,而是归隐。这也是中国古诗词的境界。读诗时能否在心理成“象”,是西方诗与中国古诗的重要区别:前者受某种观念引导(如古典的、浪漫的、象征的之别),后者则多暗示难言之隐,并非属于哪个“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