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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日本的清酒文化
作者:玛格丽特·维萨 刘晓媛

《中外书摘》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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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酒——在有稻米种植的地方就有各种各样的米酒——在日本被称为“さけ”(清酒的意思),它是“栄之”(繁荣)这个词的缩写,在人们的头脑中,它与由这种清酒引起的“快乐情感”有关联。清酒是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东西,人们对待它的态度,正如大多数文化对待酒精饮料一样。在日本每一座禅宗佛教寺院的门口,石头柱子上的题字告诫人们,吃了蒜与喝了酒的人,永远不允许跨过这道门槛。元觉,禅宗最伟大的先驱者,在日本想尽一切办法提倡喝茶,作为取代清酒的一个选择。然而,清酒被称为古老神道教圣典上的葡萄酒,神道教中有好几位酒神。日本绝大多数的婚礼都是根据神道教的仪式来举行的,在婚礼上,交换并畅饮一杯清酒,封缄了婚姻的契约。在日本,许多场合都要喝清酒,从每年三月三日的“雛祭り”(女儿节)一直到秋季的“月见”(观赏满月)——在赏月时,要喝淡金色的清酒,吃圆形的白色团子,还要朗诵自己做的应景诗。
       清酒实际上是一种不起袍的啤酒,酿造清酒的第一步,是制造出让清酒发酵的酵母,小心翼翼地培养出来的黄绿色米曲霉孢子被洒在煮过的稻米上,产生出koji,一种与啤酒酿造过程中的麦芽相似的东西,它被添加到更多煮过的稻米上,之后,是大约二十天的发酵时期,使用的稻米是哪一个品种,在什么时候添加koji,在什么样的温度下酿造,这些都是清酒酿造过程中至关重要的因素,各种各样的香气与味道都可以通过熟练的技术被制造出来。浅黄色或白色的液态清酒,这时从黏稠的糊状物质当中被过滤出来,放到一边,等待成熟,注意不要让阳光照到它,阳光能让这种液体变黑并毁掉它的味道。清酒最好在加热后饮用,加热时的温度在五十摄氏度左右,这个温度能减少清酒最初的酒精浓度,这个浓度大约在百分之十四与百分之十八之间。
       清酒装在不透明的陶瓷酒瓶里,斟在小小的酒杯中,它在日本复杂而又频繁的商业宴会上发挥着作用,这种商业宴会,既是一个亲密的交际活动,也是一个清楚地标志着等级、义务与荣誉的场合。
       日本人的商业宴会必须在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宅邸之外举行,选择的饭店必须是日本传统式的,与西方风格的酒店相比,它有如下几个便利条件:可以事先为“商业群体”预定一个单独的房间;可以邀请一位女性司酒者活跃气氛,让谈话顺利地进行下去,并让客人们的精神都高涨起来;可以预先将才点齐,这意味着没有菜单,因此也没有特别的选择需要去做;而最重要的是,不必当着客人们的面付账。这种方式保留了许多家宴的特征。
       在宴会中,每个人都必须喝掉许多清酒。让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快进入到亢奋状态。司酒者喝的酒很少,在整个宴会过程中,她通过表现出自己快乐而诙谐的情绪,从而鼓励其他客人也放松下来。温暖的清酒并不含有很多的酒精,但是在日本人的宴会上,客人们似乎都不胜酒力,很快就屈服于它的威力了。当然,日本人不像西方人那样吃许多富含脂肪的食物,因此他们容易受到酒精的控制,但是,最主要的一点,喝醉是玩这个游戏的一个规则。那些没有醉得不省人事的客人,会在宴会结束之际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清醒,能够送自己与醉酒的伙伴们回家。在什么时候喝醉,在什么地方喝醉,是一门艺术,在某种情况下,一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喝醉了,既是一种彬彬有礼的举止,也是一个考虑周详的社交策略。人们的饮酒行为,因文化的不同而显示出惊人的差异性来,但是,自斟自酌的行为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是危险的,从不受到人们的鼓励。
       在日本人的宴会上,一个人永远也不能为自己倒酒,倒酒的行为通常在客人之间互相完成,这是一种社会意识与良好愿望的表现。宴会上的酒杯都是很小巧的,因此倒酒的行为要不断地重复,每个人都要时刻留意,看是否有为邻人倒酒的机会;接受倒酒的人不能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而是必须将它面向酒瓶举在自己的手中,这使得接受倒酒的人不得不注意倒酒这个动作,并用饮酒与为对方斟酒的方式来表达感谢。
       不透明的酒瓶与它巨大的瓶口是很难控制自如的,因为不知道里面的清酒还剩下多少,也不知道为了将酒倒出来需要将酒瓶倾斜到什么程度。通常,握在别人手里的酒杯,很难一滴酒也不洒地就斟满——将酒洒出来是一种非常无礼的举止,因为这个难度,实际上当宴会进行时,所有的客人都变得非常紧张,也更加迷糊,而不断地为他人倒酒的行为就变成了一种壮举。聚精会神的交谈与相互间的协调合作,当然是宴会的目标,高谈阔论、欢声笑语、幽默谐谑,贯穿了整个宴会。饮酒者在接受倒酒的过程中,往往会有假意的推却;受到邻人注意的饮酒者举起酒杯,防止酒杯被再次斟满;而倒酒者与此同时也抬起酒瓶,无论如何也要倒上;“太多”的酒必须要郑重其事地加以拒绝,然而也不能让酒杯空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论敬酒者与倒酒者醉到何等程度,一滴酒也不应该洒出来。
       身份较低的人在为身份比他高的人倒酒时,通常要先请求得到这个特权,然后离开他的座位去倒酒,这使得交谈与接触能在地位高低不同的两个人之间进行,否则宴会上事先安排好的座位,会将等级地位各不相同的人隔离开。当一个人喝了一杯清酒之后,他要将这个空酒杯递给别人。倒酒的顺序通常是从较低身份到较高身份,而递出空酒杯的顺序则是从较高身份到较低身份。对此做出的应答,就是还一个酒杯给那位身份高的人——或者是同一个酒杯,或者是另一个人的酒杯,这个行为象征着两个人之间的契约再次得到确定,是对穿越不同社会阶层的界限的致意。
       这样做的结果,是酒杯在整个人群中上上下下地传递,将人们“连接”在了一起。那些得到最多敬意的人,面前摆的酒杯最多,而身份最低的人,手边连一个酒杯也没有。这样,对那位众望所归的人,人们的敬意就这样明确而可见地表达出来。酒杯放在人群中央,那些没有酒杯的人可以重新拿一只酒杯,于是饮酒的过程就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整个宴会是一出即兴表演的戏剧:它有着各种身份高低不同的角色,有着精心制作的商业舞台与道具,有着戏剧性的风俗惯例;与此同时,它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合,在这里,许多重大的决定被做出来,人们被形形色色的面具伪装着,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些规则,他们参与进来,实际上也都在编写着剧本,每个人,既是演员,也是观众。
       日本人经常说,邀请一位西方的商业合作伙伴来参加他们的宴会,是一件令人非常头疼的事情。热情好客的规则注定那位外国客人是一位重要的角色,但是,他恰好是一个不知道如何表演自己角色的人,他的脑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概念,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站在舞台上。其他的人必须把他的失礼行为假装成预定情节的富有魅力的即兴变奏,他们必须“维护”这位笨拙的西方客人,不约而同地阻止他发现自己实际上是一个非常蹩脚的演员。他可能不知道如何在不做出些令人震惊的举止的情况下去洽谈一桩生意,他甚至可能不知道如何以一种约定的、有礼貌的方式喝醉,他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训练、强化与美化,没有在复杂的稻米文化的影响下变得敏感、协调与洗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