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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特稿]柯济评奈保尔的新作《半生》
作者:小 松

《博览群书》 2001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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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1月1日号《纽约书评》登柯济(J·M·COETZEE)评奈保尔(V·S·NAIPAUL)的新作《半生》(HALF A LIFE,美国版将于2002年由KNOPF出版)的长篇文章显然是为了祝贺这位作家荣获本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好在文章并非应景,因此读来十分有趣。
       《半生》是史实和虚构穿插的作品,开头便叙述英国作家毛姆晚年对印度精神信仰产生兴趣的故事。1938年毛姆造访印度。在马德拉斯,有人带他去静修处见一个高僧。在等别的客人时,毛姆晕倒了,也许是因为天太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高僧安慰他道:“沉默也是对话。”
       据毛姆说,晕倒之事很快传遍整个印度:据说,通过高僧的嘴,毛姆的“天路历程”成了进入永恒境界之举。尽管毛姆自己不记得造访永恒了,但此事对他是有影响的:他在《一个作家的笔记》(1949)里描述过这段经历;在《观点》(1958)一书中也提及此事。他还把印度的故事写进为他赢得美国读者的《刀锋》(1944)
       《刀锋》讲述一个美国人印度式精神体验的故事;他自己觉得神秘极了。这个嬉皮士回到伊利诺后打算静修无我功;在出租车上对人说“不能老觉得印度那些圣人过的是无用的生活。他们是黑夜里的光明。”
       高僧温卡他拉曼和作家毛姆之间产生了共生现象,柯济以为这是令人高兴的事情。高僧为毛姆提供了可推销的印度精神信仰;毛姆则给高僧带来广告和旅游生意。奈保尔的新小说《半生》就是这样开始的。充满格言智慧的高僧是虚构的吗?禁食、独身、沉默:为什么人们总是把宗教礼仪弄成否定自己身体的东西,尤其在印度?那么这些东西对人性有什么影响。这才是奈保尔关心的事情。作家说,要想读懂他的故事,就要从历史上去了解印度的禁欲主义。《半生》是奈保尔对婆罗门自我否定和宿命论伦理的“唯物主义”叙述。
       在奈保尔的故事里,一个生活于十九世纪的名叫钱德兰的婆罗门居然有胆打破种姓制度,他攒钱来到英属印度治下相对独立的外省省城,在马哈拉贾宫找了份差事。他的儿子则继续沿原等级升迁。到孙子辈(已是1930年代)则出了叛逆。。甘地和民族主义运动谣言四处传布,大学抵制英国的东西,钱德兰家的孙子把雪莱和哈代的作品烧掉作为回应。甘地说种姓制度错了。一个婆罗门如何抵制种姓制度?回答是:跟下等人结婚。钱德兰于是娶了个又丑又下贱的女人,一个黑肤女郎。女郎用下等人的法子对付他,他无聊就去税务部门工作,在岗位上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东窗事发人家要审判他,他就躲进寺庙,从此缄默修身。缄默使他成为当地的英雄。人们纷纷来看他缄默修行。
       “易受骗”的西方人“毛姆”一脚踩进这欺诈和虚伪的泥潭。他问高僧:“你幸福吗?”钱德兰答:“我在沉默中感到自由。这就是幸福。“多么美妙的智慧!“毛姆”感叹道。这里的笔触充满幽默:钱德兰感到的自由是不受审判的自由。
       “毛姆”出版了一本书;钱德兰一下子就出名了:一个外国人居然把他写进书里。大家从四面八方赶来看他。其实钱德兰跟卡夫卡笔下的艺术家一样,只是抑制了一下“胃口”而已。在1964年出版的《黑暗地区》里,奈保尔把甘地描述成受基督教伦理影响的人;能作为局外人带着批判的眼光看待印度。钱德兰自视为甘地的追随者,然而他只能做到放弃些什么,而做不到去干些什么。
       为了报答“毛姆”,他给长子起了这位英国作家的名字。小钱德兰一心想像教会学校的加拿大老师那样成为传教士。写作文时,他幻想自己是个加拿大孩子,有辆汽车,有“爹地”和“妈咪”。老师给了他高分。后来这小子发现当传教士要改宗基督教,感到被愚弄了,于是不再去上学。老钱德兰找旧关系“毛姆”帮儿子忙,“毛姆”却客气地王顾左右而言它。还是英国有个爵爷顾怜,一高兴给他儿子弄了个奖学金。儿子时年二十岁。
       1956年的伦敦到处是加勒比海来的移民;不久,种族冲突爆发。穿着爱德华时代衣服的白种年轻人上街找黑人打。小钱躲在学校的屋里不敢出来。好在他习惯躲避,在家时种姓冲突发生他就躲之大吉。
       小钱在伦敦学到的东西主要是性方面的。一个牙买加女同学很同情他,帮他去掉童男的身份。她还教他什么叫跨文化。印度人的婚姻是家长安排的,所以印度男人不懂得怎样满足女人的性要求。在英国就不同了,小钱得努力,于是他找来《性心理学》。牙买加男同学告诉他,在牙买加小伙子是通过威胁强奸来学会过性生活的。印度文化没有引诱和“性艺术”之说。怎么去交女朋友?
       他于是去找“马路天使”。这次体验没有快感而且充满耻辱。“像英国男人那么干。”妓女命令他。
       大学生活向小钱表明印度的繁文缛节跟英国的繁文缛节一样没有道理。“印度和英国我都了解。因此我可以随便说自己国家。”他开始给自己编造历史,说父亲是朝臣,母亲是基督教徒。编造令他兴奋,令他感到自己的力量。
       奈保尔的新作品有自传的色彩,但没有自传那么简单。奈保尔的印度是抽象的;他笔下的伦敦是粗略的,但都不影响他散文的干净利索。
       《半生》讲的是一个开头没有爱的小伙子结局仍然孤独的故事。在伦敦,他在光亮的灯泡和报纸堆里,在席子上初尝禁果。在非洲,他抱起当地的雏妓,眼前却出现伦敦女人的鬼影。“我对性有了新认识;对自己也有了新认识。”奈保尔对非洲是熟悉的,他的几本书都讲到非洲:《世间一条路》(1994),《在一个自由的国家》(1971),《河流的一道弯》(1979)等。
       柯济的长文也指出了这本新小说的不足:比如结构上的弱点。这些都不影响奈保尔作为严肃作家的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