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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读此书时,我们不知书之所云。十年前在波士顿大学美国研究系和一帮博士生随新上任的系主任读“美国文化史”,拿到的第一张参考书单上赫然印着亨利·纳什·史密斯著《处女地》(virgin land by henry nash smith)。书倒是乖乖地去书店掏美元买回来了,午餐的读书讨论会也去参加了,后来只记得什么“象征”啊,西部“神话”啊之类,其他就很茫然了。国内1991年就由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此书的中文译本(薛蕃康、费翰章译),人们似乎也并未意识到这本书对“美国研究”的意义,我挺为推荐者和译者叫屈的。近年来美国研究领域的同仁经常思考些美国政治制度里的文化因素,除了王晓德君的《美国文化与外交》,好像不太有人想起这本书,真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啊!《处女地》的副标题是“作为象征和神话的美国西部”,是从意识形态角度和文化角度研究美国西部拓展史的最佳专著;成书于五十年代,至今仍未过时。假如你不太形象地了解美国的“命定扩张论”,你不妨读读这本书,它的文学作品例证和精粹生动的行文不会让你感到厌倦的。
       我不同意赫尔方(michael helfang)的提法说《处女地》“为文学史提供了一个较少明显政治色彩的主题”。这本书表面上研究的是大众文学和文化,实际上是讴歌美国的西进扩张,为“天定命运”寻找更具象征性的脚注。赫尔方自己在介绍文字里也引述史学家特纳的话:“西部边疆对美国社会和政治机构以及美国国民性的发展形成是极为重要的因素。”假如没有西进运动,美国不可能这么彻底地摆脱欧洲文化的阴影。美国人自己认为美国“特性”中包含文明与自然的融合,而这一过程是在向西拓展中完成的:“美利坚帝国的特性是……由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决定的”。
       “我们的社会的形成是依靠把人口引向西部空旷的大陆……”富兰克林、爱默生、林肯和惠特曼都懂得这个道理。1893年特纳在芝加哥宣读论文《边远地区在美国历史上的重要性》,对此作过经典论述。托马斯·哈钦斯(thomas hutchins)更早在1784年就发表了《路易斯安纳与佛罗里达的历史记述与地形描述》一文,“使1840年代信奉‘命定扩张论’学说的哲学家们也不能增益一词。”1801年杰佛逊总统派两个人去远西进行“地理考察”,“但是一个负责任的政治家不大可能忘记地理知识是经济渗透,乃至最终的政治统治的先行步骤”。杰佛逊深知太平洋西北岸同亚洲的关系。本顿(thomas hart benton)在《三十年的观点》中写道:“杰佛逊先生是提出从北美通向印度路线,因而也是建议通过这条路线与亚洲进行贸易的第一个人;我自己有关这个问题所说的和所写的都不过是杰佛逊先生用哲学家之手在我心中种下的种子所结的果实而已。”吉尔平(henry d.gilpin)接受了本顿的学说,他在1873修订本《北美人民的使命》里说“美国人民无可推让的命运是征服大陆……直达太平洋……在人类事务中建立新的秩序……把幸福之光洒满全世界!”在美国的自然地理学家看来,“大陆与海洋,山脉和河流构成一体,具有一种至高的和不可打破的秩序,它同时又是一种至善的秩序。这一秩序最终将决定这一大地的文明状况,使美国高于其他所有国家。”
       瑞士科学家古约特(arnold guyot)1848年在波士顿演讲《大地与人》时说:“美国的文明来自欧洲;欧洲思考,美国行动……”富于想象的诗人惠特曼则认为美国的社会与文学必须与北美洲相适应,美国必须背离欧洲封建传统“建立一个以自然为基础的新秩序”。1855年在《草叶集》初版中,惠特曼宣称美国诗人“要赋予美国的地理,自然生活,河流湖泊以具体的形体”。他认为大西洋海岸代表着欧洲的阴影,只有西部未受封建主义侵害。未来真正的美国社会只能在西部诞生。“在安纳华斯的每一边,巨大的精神果实,未来的岁月和内地的大陆正在扩展。”……我相信书引到这里已经让读者有兴趣去读原文了。都说美国研究应着眼中国的现实。我想至少美国人的西部拓荒精神可被我们的西部开发借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