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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书话]人类生命系统中的美学
作者:张丹飞

《博览群书》 2000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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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封孝伦博士的《人类生命系统中的美学》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它似乎告诉我们,美学在经过了一段徘徊与低迷之后,正在艰难地走出低谷,奔向新一轮的繁荣。生命与美的关系,早已有人论及。远可见二十世纪早期吕澄、范寿康、郭沫若、宗白华等把人的生命与美联系起来,近可见潘知常、宋耀良对生命与美的关系的真切思考。但是,像这样系统地阐释人类生命,把人类生命看成是一个系统,再在此基础上来阐释人类的审美现象,则是第一次。
       作者首先把人的生命看成是生物生命、精神生命和社会生命的统一体。人的生命与动物的生命相同的地方是生物生命,与动物不同的地方在于人有精神生命和社会生命。这比把生命仅看成是单一的肉体存在高出一筹,也比把人单一地看成“社会存在”高出一筹。这为作者能顺利解决美学中许多似乎相互矛盾、相互纠缠的问题埋下了伏笔。作者认为,人的一切行为都受生命需要的驱动,有的行为,受生物生命需要的驱动;有的行为受精神生命需要的驱动;有的行为受社会生命需要的驱动,人的生命需要获得满足,会产生愉悦感。人拥有两个时空,一个精神时空,一个现实时空。人类的审美活动,主要是在精神的时空或以精神的方式使生命的需要获得满足,它所产生的愉悦感就是美感。这样,这本新著在解决美与善的异同、审美个性的异同等美学中一直存在的许多棘手难题上,做了可贵的努力。总起来看,这本书有如下特点:
       首先,体现出较强的理论勇气。美本质问题差不多是被美学界悬置了的问题,多年来争论不出结果,于是西方和中国都有相当一些论者认为美本质问题是一个假命题,讨论美本质问题是没有意义的。而作者恰恰在最险僻处开辟路径,力求在根子上解决问题。作者差不多对现存的美学理论观点都进行了评说,并对它们或多或少地提出了不同看法,决非意气武断,而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据。比如对“劳动起源说”,该书提出,艺术的内容和形式,不是在劳动过程中偶然产生,劳动过程固化传递给艺术的,而是由人的生命需要和生命活动方式决定的。因此,艺术不起源于劳动,而起源于人的生命需要。
       其次,本书论述全面,逻辑严密,视野开阔,纵横捭阖,比较大器。从艺术起源谈起,分析种种艺术起源理论的理论依据并深入地揭示出它们存在的逻辑问题,指出艺术发生的共同母体是人的生命。由此深入,该书一步步证明人的生命原来是三重生命,人是三重生命的统一体。在三重生命论的基础上,作者从容地腾出手来分析求证美的本质。作者认为,人的一切生命活动,只要在精神的时空里或以精神的方式得以实现,他就能体验到美感,而此时对象也就具有了美的品质。因此,决定这个对象之所以美的那个“美的本质”就是“人的生命追求的精神实现”。接着作者把这个美的本质放在自然美、社会美、人体美、艺术美中一一进行检验,不但使这个美本质理论具有较强的说服力,而且一路发现了许多我们过去未曾揭示的美学现象和审美规律。比如,对于自然美,该书认为,自然的美决不在于它的“人化”,而在于它的自然性,越是没有经过“人化”的自然越是美,人“化”得越少的事物越是美。自然美也不仅仅美在形式,而主要美在内容。不能认为,只有事物的抽象本质意义才是内容,而别的都变成了形式。与社会美相比,自然的美更需要从内容上得到说明,比如,同样是圆形的天体,太阳因发光发热而美,月亮则因反射太阳的光而美。这都是内容而不是形式。作者提出,自然美具有时间的稳定性和空间的差异性,它与人类生命中潜藏着的对新的生存空间和生存方式的寻找与探索相结合,形成了人类历史上一次又一次的探险旅游风潮。由此,作者提出,旅游审美的本质,在于人类对于新的生命空间和新的生存方式的渴望与寻找。这个观点使我们对旅游审美本质的认识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再比如人体美,人体美与性的问题一直是人们讳莫如深的问题。该书不但勇敢地面对这个问题,而且比较合理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作者认为,人体美的欣赏与性有密切联系,这是人类的生命机制决定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如此关注性爱,关注爱情,为什么爱与死会是文学艺术中永恒的主题。但该书也分析出文学艺术中的涉性描写不能过“度”。这是因为,人无论在物理的时空中感受事物,还是在精神的时空中感受事物,其心理体验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艺术创造和艺术欣赏的过程,是生命力充分活跃的过程,这个过程使人的生命机制得到复苏或者强化,并产生出较大的生命能量。这个能量如果超过了社会道德原则所限定的度,会对社会造成扰乱或破坏。从这一点上说,对艺术时空中的性爱活动加以限制是必要的。
       在审视审美理想的历史变化中,本书提出了“原始荒诞”、“原始崇高”等新的范畴,拓宽了美学的视野和疆域。在分析美感时,作者提出,美感在许多时候是一个系统值,三重生命对对象的感受的矛盾关系形成的系统值决定美感的强度。该书还提出“审美场”、“审美疲劳”等一系列新的理论范畴,提出了一系列有价值的理论新见。
       第三,全书文字通俗流畅,没有常见的理论著作那种沉重和艰涩,不但适合于深入研究美学的人阅读,也适合新入门的读者阅读。美学对于许多人来说,充满了诱惑,因为美本身充满了诱惑。但人们一旦阅读美学理论著作,就感到艰深,常释卷叹息。《人类生命系统中的美学》从艺术的分析、生命的分析到美的分析,侃侃而谈、循循善诱。作者把自己的整个思考过程呈现在读者面前,它的逻辑、它的立足点、它对难题的诠释,无不是用我们日常最通俗的语言表述出来。作者再一次用实践说明,表达艰深的理论,完全可以不必装腔作势,用生僻的概念吓人。这其实是作者追求的一种写作境界。作者在写《二十世纪中国美学》(东北师大出版社,1997年版)的时候,表达过这种追求。当然,作为理论原理,《人类生命系统中的美学》的语言显得冷静、平稳,少有带情感的描述。如果说《二十世纪中国美学》显示着一种俯瞰历史的宏大气概,有一种真切体验过的情感判断的话,《人类生命系统中的美学》则主要靠理论的逻辑自身的说服力取胜。如果说阅读前书有审美的感受的话,这本书则使人有认识到某些事物深层本质的快感。
       第四,本书理论浓度比较高。在这本书中有许多初露端倪的话题具有深远的理论空间。比如,作者提出:有相对于人的三重生命的真善美。相对于人的三重生命有三种意义上的真。首先是相对于人的生物生命的真。这是客观自然的真。一切与人的物质存在有关系的物质世界的规律,就是这个层面上的真。这样的真必须坚实、准确、可验证、符合客观事物的实际。我们现在大量的科学研究,所揭示的就是这样的真。其次是相对于精神生命的真。这一层次的真,只要人们相信,它就是真的。它不能,也不需要经过现实的验证,只要符合人们情感的需要和情感的逻辑,人们就会对它虔信不疑,如基督徒相信上帝,佛教徒相信佛祖,穆斯林相信真主,他们对自己信奉的对象是虔信不疑的。第三是相对社会生命的真。社会生命注重社会发展的规律性,然而对这种社会规律的认识与揭示常常决定于认识者的社会视野,因而具有鲜明的时代性、民族性和阶级性。这种真理的真理性往往取决于不同社会力量较量的结果,由于只有社会斗争的胜利者才有条件总结和发布社会真理,因此相对于社会生命的真理,常常就是历史的胜利者认可的真理。
       再比如,对于死亡、自杀的认识,对于悲剧的认识,对于旅游美的认识,对于审美场、审美疲劳的认识,都具有深刻的启发性和延展性。这些问题会引发出无穷无尽的话题,使我们看到,在美学的高原上的确是风光无限。
       (《人类生命系统中的美学》,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年1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