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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卡尔·杰拉西 著　◎ 李卉 译　◎ 祁成　缩写
       一
       布朗德大学的化学教授富兰肯沙勒所率领的研究团队，发现氧化氮(NO)对治疗男性性无能有重大价值。而NO释放因子在人体内如何生成以及它的运送轨迹，是他的学生印度裔的博士后蕾娜的实验研究课题。为了开发NO的临床应用，教授计划从他的老朋友REPCON(生育及避孕)基金的董事总经理马兰妮那里筹集25000美元的研究费用，同时让蕾娜去耶路撒冷，和以色列的学者一起，尽早完成她的研究任务。
       蕾娜，26岁，身高一米五二，肤色浅黑，漂亮迷人。前几天她收到了哥哥阿夏客的信，从印度硅谷写来的。当年，从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阿夏客鼓动蕾娜到美国读书，现在他又在为妹妹的婚姻操心，这次又在给她介绍男朋友了。蕾娜对此付之一笑，独自去了耶路撒冷。在那里，以色列人生物工程博士杰夫塔成了蕾娜的合作伙伴，他要尝试通过尿道黏膜把蕾娜合成的NO释放因子送入阴茎海绵体。
       初次见面时，杰夫塔傻乎乎地问蕾娜：“你就是到以色列来为所有男人解决问题的美国女人？”
       “我是印度人，”蕾娜纠正说。
       杰夫塔用热情弥补自己害羞的性格，给了蕾娜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一天，他们从白天一直聊到晚上。
       然而，富兰肯沙勒教授的研究费用搁浅了。REPCON基金的马兰妮并没有因为是老朋友而轻易批钱给他。蕾娜只得返回美国，到纽约去向马兰妮解释NO的临床用途和为什么在以色列做研究的理由。费尽周折，这笔经费终于批了下来。
       之后，在以色列进行了几十例人体的NO临床应用，杰夫塔和蕾娜甚至在自己身上做试验。实验证明，NO的释放因子NONO对男性性无能有很好的疗效。于是，美国的布郎德大学、以色列的本古里安大学和REPCON基金商定，在此项专利上，三方享有同等权利，实际利润按比例分成。然而，REPCON基金所提供的经费用完了，蕾娜只得返回美国。NONO的商业开发也终止了。教授建议蕾娜在美国找个大学老师的工作，她却选学了一个MBA学位。
       在写给哥哥阿夏客的信中，蕾娜说：“我为什么想读MBA呢？我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再过一二十年情况也许会有变化，但在眼下，在让我感兴趣的美国大学化学系，我放眼望去，没见有一位获得终身教授的女老师。就更别提印度女人了。有也是屈指可数，用只有一只手的残疾人的手指都数得过来。你们明白我为什么不想以大学教师为终身职业了吧？另外，我上星期在‘国际性无能研究中心’半年举行一次的大会上做了发言，你们要在就好了。我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唯一的女发言人，讲的还是对男人性无能的研究成果。NONO，乌拉！再说，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我一心扑在药品研发上面，采用的是跨学科的方式，要攻克的是药品的最终实际用途。如果要成立一家公司来专门营销NONO的话，接受一些管理上的培训注定会有帮助的。”
       在从以色列回美国之前，蕾娜决定与杰夫塔结婚。
       二
       为了让NONO早日变成商品，蕾娜找到了原ZALA公司的CEO盖斯勒，现在的风险投资家。她从盖斯勒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那些日子，她一边与教授商讨NONO，一边在ZALA学习有关FDA(药品专利)的事项，晚上去圣塔克拉拉大学读管理课程。还要准备与杰夫塔的婚事。
       尽管如此，盖斯勒却迟迟没有为NONO这个项目筹款。蕾娜去问他原因。他解释说，他这么做的理由，源于两方面的因素，生物医学领域新成立的高科技公司都离不开这两个因素：“一方面，要有一名科研人员，他得是个有点子、或真有发明创造的人；另一方面，要有一位风险投资家，这人不光得有钱，还得有准确的判断力，当有点子的这个人是个学究的时候，那就尤其如此。”
       盖斯勒告诉蕾娜，对风险投资家来说，他们玩的是数字游戏，依据的是风险分散的原则。失败是意料中的事。因此，他们必须偶尔获取巨额利润。所以在第一轮融资谈判中，他要有铁石心肠——就是要求持有新公司相当一部分股票。在点子的可行性得到初步证明后才开始投钱。在第二轮或第三轮的融资过程中，第一批风险资本家有可能投更多的钱，而较为通常的做法是，他们会在较高价位引入其他投资者，这样既降低了大家的风险，同时又令他们的原始股产生了纸面利润。
       “这是纯纸面利润，因为股票还没上市。”盖斯勒露出诡诘的笑容说，“游戏真正开始变得有意思的时候，就是当生物高科技公司论证了其发明对人类具有潜在的适用性，而且设法对该发明拥有了某种形式的所有权，通常是指拿到了专利或至少提交了专利申请。这时股票就可以上市了，通过券商把股票卖给大众，而这个时候，股票价值也就从幻想中的钞票变成了真正的钞票，也就是美元。伴随美元而来的是：贪婪、贪婪、更贪婪……”
       “那FDA呢？”蕾娜突然插话。
       盖斯勒在她身旁坐下，“NONO这个项目有本质上的不同。我就是想和你谈论个问题。还有你在其中可能担当的角色。”
       “我的角色？”蕾娜脱口而出，“可我怀孕了。我甚至连当妈的事还没想好呢。”
       “听我解释。”盖斯勒说，拍了拍她的胳膊。
       原来，盖斯勒要求的是掌控全局。他将担任新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兼CEO。蕾娜同意将此事与各方协商。在蕾娜的劝说下，教授和以色列一方的迪文同意了盖斯勒的条件。由盖斯勒全权筹划公司事宜，蕾娜负责人员和技术方面的协调。
       杰夫塔到了美国后，在ZALA公司旗下的一家生物高科技公司当了研究小组组长，继续从事他的皮下药物导入的实验。
       在盖斯勒和蕾娜的运作下，生产NONO的新公司SURYA成立了规模庞大的董事会、科学顾问团和医学顾问团，付给这些业界最优秀人物的报酬则是SURYA的股票期权。因为大家知道，等到公司上市，这些期权可以获得巨大的利润。目前公司却不需要在这方面产生任何开销。
       这是盖斯勒在资本运作上的得意之处。他给蕾娜算了一笔账：“允许他们在十年时间内，以每股四毛钱的价格购买SURYA的普通股。那么当投资者以四美元价位买入股票时，持有期权者每股利润就是三元六角！”
       “四毛钱，”蕾娜叫起来，“你如何向四美元的投资者解释这个价格？”
       盖斯勒向空中一挥手。“根本不需要解释。人人知道股票期权的事。四美元的投资者期望的是股票上市以后的获利。在现阶段，所有利润——包括你的利润在内——纯粹是纸面利润。”
       蕾娜不得不佩服盖斯勒，因为所有合作者都愿意接受股票期权这一报酬形式。公司以四美元一股的价格筹到了一千万美元的资金。随后，第二次融资，股价升到了八美元。所有持有股票期权的人账面利润都翻了一番。不屑于与为公司当顾问的同事为伍的富兰肯沙勒教授，在蕾娜的劝说下，也私下认购了三万股股票期权。
       董事会成员除了总裁盖斯勒，还有REPCON基金的马兰妮和以色列本古里安大学的迪文等人。蕾娜则担任公司的副总裁。其实外人并不知道，马兰妮和迪文这两个看上去并不相干的男女，曾经是一对情人。马兰妮丧偶以后，曾经和迪文暗中来往。她很想要一个孩子，但迪文有家庭，而且患有“少精症”，于是她瞒着他，采集了他的精子，通过“胞浆内精子注射法”，使自己怀孕，生下了儿子亚当。
       那还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眼下，迪文的老伴也已过世，他独自一人。当盖斯勒找到迪文，要他当SURYA的董事，并说马兰妮已经答应当他们的董事时，他把这一切看成是天意。
       迪文提出要见见儿子。马兰妮犹豫再三，最后同意了。
       三
       SURYA公司进展顺利，蕾娜从盖斯勒那里接过了总裁的职位，盖斯勒作为董事会主席忙着公司上市进程。蕾娜通过期权激励的方法，引进科技人员，加速FDA审批。
       SURYA公司IPO的路演如火如荼地进行，在世界各地大获成功，上市前景一片光明。
       路演回来，蕾娜去收集马兰妮的签名。在马兰妮的家里，她遇上了迪文。他正在和亚当下棋。
       马兰妮把客人直接领到了餐厅，蕾娜向马兰妮介绍了路演的情况，马兰妮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蕾娜，你能来太好了。”马兰妮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嫁给以色列人是什么感觉？而你，又是印度人。”
       蕾娜摇晃着脑袋说：“我得说，感觉很不印度。但我会忘掉这一切。明年我就是美国公民了，我的女儿在美国出生并具有参选总统的资格……”
       “这我明白。”马兰妮有点不耐烦。
       “以色列丈夫好不好？我没嫁过第二个丈夫，所以无从比较。”看到马兰妮眉头紧皱，蕾娜收住笑声。“我们的问题也不少，原因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业心都很重，而女儿又才两岁半。不过，犹太丈夫很重视自己的家庭。”
       “你有没有考虑过搬去以色列住？”马兰妮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不是作为SURYA董事来问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马兰妮赶紧说，“我只是好奇。”
       “有一阵子想过。但现在不想了——SURYA给我的机会太好了。”
       “那你丈夫呢？”
       “是呵，”蕾娜发出一声短短的叹息。“他也许想搬回去住。”
       “你如何处理宗教问题呢？”
       “等纳奥米长大一点，我们会带她去犹太教改革派的教堂。”
       “我皈依了，你知道吗？”马兰妮说。
       “你？”蕾娜有点措手不及，倒抽了一口气。“‘皈依犹太教’，为什么？”
       “我想让儿子成为犹太人。”
       “明白了，”蕾娜小声嘀咕说。她马上联想到还在另外一个房间里下棋的亚当和迪文。
       “因为，亚当的父亲是迪文。”马兰妮说，“我正在考虑和迪文谈一次，我想我应该结婚。”
       四
       SURYA公司股票上市，挂牌交易当天开盘价为每股17美元，到了第五天，就涨到了21美元！蕾娜的股票期权价值一下子变成了250万美元。不过，就像其他拥有股票期权的人和持有原始股票的人一样，她被禁止在180天内抛售股票，就算180天之后，作为SURYA的总裁和董事会最新成员，她也不能抛售太多股票，怕引起严重问题。
       外部董事每人的股票也都超过了50万美元。他们中的有些人拥有的SURYA股票期权，占了他们净资产的绝大部分。
       17美元的开盘价引来了超额认购。SURYA公司还是卖掉了其拥有的1000万股中的250多万股，扣除承销商的佣金，公司净收入达到4000万美元。
       一切进展顺利。拥有公司股权的人一片欣喜，各自在盘算着如何运用在半年后就可以自由兑现的这笔巨款。当然，隐患还是存在的，NONO的FDA还没有批下来，公司还没有产生销售业绩。
       果然，一个月后，在别有用心的律师操纵下，有股民起诉SURYA，声称受骗上当了，理由是招股说明中没有提及NONO对女性的影响。公司股票连续受到一个星期的重挫，股价从最高每股21美元跌到了12美元，就在这时，一纸传票送到了SURYA写字楼，要求盖斯勒先生或蕾娜博士出庭。那些律师知道SURYA公司在银行有4000万美元，提出赔偿1200万美元的要求。而公司请来的辩护律师更是漫天要价。
       蕾娜决定采取拖延战术。这一招奏效了。不久，FDA的批文下来，股价又涨了上去。
       这时候，杰夫塔研发的“测卵魔棒”也基本成形，准备进入试产阶段，急需资金。他私下和ZALA的主席阿尔法度以及盖斯勒进行了接触，提议由他们各自投75万美元，杰夫塔投50万美元。杰夫塔占50％股份，他们各占20％。剩下的股份给ZALA，最初阶段是由他们提供设备和资金的。
       “阿尔法度和盖斯勒觉得这样很公平：主意毕竟是我想出来的。”杰夫塔告诉蕾娜。
       “主意？没错。那钱呢？”蕾娜不解地问。
       “昨天，SURYA股票收市价为19美元，也就是说，你的股票期权目前价值为230万美元。你说过的，股票期权实际上是‘咱们的’，所以我想……”
       “但我无法卖掉2万多股股票啊！我是高管又是董事，卖掉那么多股票，立即会在华尔街引起震动的。我们的产品刚上市，我就套现，人们肯定以为我不相信自己的产品……我绝对不想惹上另一桩官司。”蕾娜的反应有恼羞成怒的成分，因为杰夫塔没先来征求自己的意见。
       杰夫塔大嘴一咧，“我自有办法。我明白你说的话，我没想叫你去卖股票。我只是想让你拿出部分股票作为抵押，让我从银行贷个50万美元出来。”
       蕾娜叹了口气。“原则上，我的回答是‘可以’，因为我把它看成是咱们的股票。但我必须咨询一下律师……”
       律师莫特告诉蕾娜，银行肯定会要求至少用两倍于贷款额的股票作为抵押；要想万无一失，蕾娜至少应该“锁定”75000股股票。“你愿不愿意这么做？”他问。
       “为了丈夫，我愿意。”
       “那样的话，就去银行吧。”蕾娜刚要挂电话，莫特又说，“你没考虑套现50万美元，我对此表示感谢，因为你真要那么做，法律拿你也没办法。不过，你应该知道，你的一位同事，迪文，已经把股票全部套现了。他好像急需这笔钱。”
       “他可以借嘛，我不也在借嘛，用股票期权作抵押。”蕾娜深感疑惑。
       “不完全一样。他在22美元的价位卖出，那是咱们的历史最高价位，套现60万美元。他要从银行借的话，顶多借到一半。我和你说过，银行目前很谨慎。”再说了，他只是说有这个想法。SAB没出什么问题吧？他是不是想从那个位子上退下来？”
       “不知道，”蕾娜结结巴巴地说，“看我能不能找到原因。”
       原来，肯特教授正准备结婚。他出天价为自己的演奏家的未婚妻买了一把顶级大提琴。他的婚礼保密得很好，蕾娜拿了请柬出席酒会时，才听教授当场宣布的。
       五
       阿尔法度、盖斯勒和蕾娜的200万美元资金被银行通过以后，杰夫塔任CEO的OV公司正式成立。
       两天以后，1987年10月19日，星期一，纽约股市狂挫508点，跌幅达22．6％，成为股市有史以来跌幅最厉害的一天。很久之后，人们都把这一天称作纽约股市的“黑色星期一”。SURYA股票也不例外，当天以10．50美元收市，不到六个小时跌去了54％。
       当蕾娜和杰夫塔星期五晚上碰杯庆贺的时候，银行要求作为抵押的那五万股股票还值115万美元——作为50万美元贷款的抵押绰绰有余。到了星期一，他们用作抵押的股票价值就跌到了52万美元——和他们的银行贷款额只差一丁点。
       被律师掌控的股民诉SURYA公司案，尽管一拖再拖，还是要开庭审理了。蕾娜挺着大肚子代表公司出庭。在庭辩中，她以一个科学家的身份，巧妙地用动物作比喻，使人联想到NONO更加广泛的用途，使原告和法庭为之折服。同时，蕾娜的律师莫特抓住对方律师取证中的问题大做文章，形势朝着有利于SURYA公司方面发展。
       案子以双方调解了结，对方还替SURYA公司支付85万美元的律师费。可以说，蕾娜他们大获全胜。
       生下儿子以后，蕾娜明显地觉得精力不济。相反，杰夫塔晚上被孩子吵得睡不好觉，白天工作起来却比蕾娜还卖命。他管理OV公司200万美元的劲头，就像他以后再也拿不到一分钱似的。他身兼CEO、总裁、主谈判手、主要操作者和主要经营者——技术的和非技术的，他样样都插一手。
       SURYA明显越做越好，蕾娜对权力下放也变得越来越在行。她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用来搞科研。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是多么怀念自己的专业。
       蕾娜需要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她请人看家带孩子，自己和杰夫塔去了旧金山，在菲蒙酒店住了一晚。饱饱地睡了11个小时之后，两人坐在床上吃早餐。也就在这个时刻，他们一致认为，日子过得实在不正常：房子还那么小、车子连洗都没洗过、一天假也没休过……生活不应该仅仅是枯燥的工作，它还应该有更多的内容才对。
       “我宣布，”蕾娜说，“第一步，买个新房子。第二步，找个住家保姆，这样我们就能多睡点觉。第三步，休大假——夏天至少两星期，冬天至少一星期。”
       “第四步，”杰夫塔补充说，“除了买房子买车的钱，你还要再套现50万美元。把它投在拉达(Radha)身上。”
       拉达是印度教里面神的挤奶女工的名字，杰夫塔用来命名OV公司和威斯康星最大的一家奶牛场的合资公司，为了表达对他印度太太的敬意。从SURYA转投部分资金到拉达和OV公司，可以使两人的资产“多元化”。
       几个星期后，蕾娜辞去了公司总裁的职务，并说服了董事会将研发部门10％的预算拨归她管理，用来研究NO治疗脑型疟的作用，这种病是非洲和亚洲儿童最大的杀手。
       她在给哥哥的信中说：“我尝过了权力的滋味，也挣到了钱，很希望找回我的根，做我的科学家。只要我能提出充分理由，让SURYA有可能最终从我的项目中获得经济效益，我就不用去跟人要钱，也不用花大把时间去搞关系，而最重要的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这点)，我可以在认真调查了社会需要之后再作出科研计划。我承认企业一般不允许你这么做，但我在SURYA可以这么做。我希望你为我的决定高兴，因为它们会向你表明，我还记得自己的根在印度。”
       （本文为长篇小说《NO》的故事梗概。）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7年1月版
       责任编辑：时海玲
       定价2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