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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天下最神仙的美味
作者:何立伟

《青年文摘(彩版)》 2008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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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长沙五十年未见之大雪,交通阻塞,运输不便,菜价飙升,大蒜居然贵到一块钱买一根,更遑论其他的时令鲜蔬了。种种涨价的菜蔬中,唯大白菜的涨幅算最小。北方的人,先前一到冬天,窖藏最多的亦是大白菜,一吃吃一个漫长冬季。其实东北菜里头,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大白菜炖粉条,又烫又鲜,好吃而又御寒。东北人之爱吃大白菜,或许正如我湘人之爱吃辣椒,围着火炉,哪管它窗外大雪飞扬,吃它个满头大汗才是过瘾。
       白菜原产地便是中国北方,约有几千年的栽培历史。北方的白菜有山东胶州的大白菜、北京的青口白、天津绿、东北大矮白菜,山西阳城的大毛边等,南方引种后品种有乌金白、上海青、蚕白菜、鸡冠白、雪里青等等。俗语说,“肉中就数猪肉美,菜里唯有白菜鲜。”长沙冬天里的白菜,最多为上海青同本土大白菜和小白菜。而我喜欢吃的是本土大白菜。因大白菜有阔大的菜帮子,拿来炒肉,放辣椒同蒜叶,放稍许醋,极是爽口。这是荤做法,素的则只是清炒,真正要香还是放猪油,少许盐,余则什么皆不放,尤其不放酱油。从前长沙细伢崽玩闹,唱的是:羞羞羞,刮猪油,炒白菜,放酱油……一边唱一边伸出一个指头在脸上刮,羞你七不懂八不懂,干什么都是个外行。
       长沙本土的大白菜,要等到打过大霜来吃,菜里头便有一种甜味,落过雪来吃,那自然更好,遭霜雪一冻,平白的那甜味更清冽,且咬去更是脆响。炒大白菜要大火,最好是柴火,先把锅烧红,再放油,油烧烫之后把切好的菜帮子先放进去拌几下,再放菜叶,因菜帮子比菜叶要难熟一些,几铲几铲,赶紧出锅,万不可久炒,否则菜叶烂了一不好吃,二不好看。出得锅来,那大白菜白是自来绿是绿,鲜明得耀目,这才是把握了火候。我一个人吃得来一菜碗。
       我念初中时是“文革”中,父母下放,我一人在长沙市一中寄宿。某个星期天,我一位姓周的同学带我到东屯渡他一位表哥家走动。正是冬天,刚落过一场大雪。我们没钱搭公交,走路去,四处白茫茫,浏阳河的风吹得我们的脸像是红萝卜。终于在河堤下找到了他表哥。他是菜农,单身,家徒四壁。问我们吃饭没有,答说没有。他说正好,我也没吃。遂下地,抚开一层雪,挖了蔸大白菜回来,说对不起了,只有大白菜吃来。架起柴火就烧饭,饭好了接着就炒大白菜。唉呀,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走了半上午,早饿得不行,那大白菜吃到口里,真是天下最神仙的美味。我记得那锅饭好大,足足下了两斤米,我们把它吃得精光,而下饭的就是大白菜。
       归途中周同学说起他表哥,叹他困苦,讨不着堂客。我很不以为然,道:他有大白菜吃,要讨堂客做什么?
       周浩 摘自2008年2月20日《上海壹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