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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醉侠灭蝇记
作者:孔庆东

《青年文摘(彩版)》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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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从梦中醒来,起身抻了个懒腰,耳朵里嗡嗡的像是飞机的噪音。莫不是外面有直升机采访吧?拉开阳台门,出去一看,静静的啥也没有,只有一只乌鸦伫立于对面的屋檐,端庄肃穆。
       
       声音还是在屋里。循声查去,原来是在卫生间。拧开门一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四只蜜蜂那么大的苍蝇—俺从来没见过,乌黑瓦亮的,正包围着顶灯轮番轰炸。那刺耳的嗡嗡声不用放大,就跟电视里的美国军用直升机一模一样呢。顿时想起萨特的《苍蝇》和戈尔丁的《蝇王》,还有一部恐怖电影也叫《苍蝇》:“苍蝇不会恐惧,苍蝇也不会感到羞耻……苍蝇也不喜欢政治。”不禁涌起几分恐怖和恶心。
       赶紧找了一份经常不读好书的《××读书报》,叠成长方形,学术版冲外,掩进门去,挥手就是一记“飞龙在天”。只听怦然一声,一个大苍蝇就贴在一位著名无耻学者的脸上了。将报纸扔进垃圾袋,换了一张有时不讲信用的《××信报》,进去来个声东击西,左边缓缓一记“落英神掌”是假,猛然右边一记“六脉神剑”才是真,又一只巨蝇趴到了一位超女的腮边。再换一张专门耽误国计民生的《××财经报》,却连使了降龙十八掌,均无斩获。两头巨蝇仿佛杂技团的空中飞人一般,上冲下蹿,神行百变。老夫大怒,报纸翻飞,又连刺了“独孤九剑”,不想全部刺空不说,还将手背擦到墙壁,差点自伤!挫折之下,乃想起“东博兵法”第三条:遇大敌须勇,遇小敌须怯。毛主席说:“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可是老夫残梦未消,糊里糊涂跟它们蛮战一番,结果碰壁的却是老夫,实在不智。思想通了,顿时浑若无事,打开水龙头兀自洗漱,口中哼着“清早起,开柴扉,乌鸦叫过”。
       那两个恶棍继续盘旋一阵,便落上顶灯,彼此呶呶夸口。这个说,今日打败孔庆东,英雄万古留美名;那个说,北大博士何足道,三拳两脚魂魄销。说着说着,二位英雄就往一块儿凑,一副弹冠相庆的妖娆美态。
       忽然间,半空中横扫过来一个霹雳,正是周星驰拿手的“如来神掌”,财经报第一版的一支缩水基金上,顿时就横陈了那位美名勇士。另一位被打成了维纳斯,魂飞魄散,一头往门上撞去,却见满空都是财经报,不是破基金,就是烂股票,不是平民百姓吃不起猪肉,就是打工子弟进不了学校。报影憧憧,索命追魂,乃仰天长啸:想不到我修行三百日、体重八克半之堂堂一代蝇王,误来此地造孽,竟将惨死于溷藩之内。唉,还是鲁迅那个“坏老头”说得对呀: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究不过是苍蝇。可惜子孙后代听不到我用生命换来的宝贵遗训了,它们还要继续“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正想得不十分妥帖,只听“啪”的一声,宇宙仿佛无数微尘一般四散了。
       小时候,学校和街道每年都搞“爱国卫生运动”,打苍蝇蚊子,俺是高手。最拿手的是凌空生擒苍蝇,不损伤一腿一翅,装入罐头瓶里,送到学校,给“自然常识”课老师做活教材。现在俺夏天打蚊子依然矫健,但许多年未打苍蝇了。这次打苍蝇也打得这般老虎吃小鸡似的,不禁想起《智取威虎山》里参谋长少剑波的话:“用大兵团进剿,等于拳头打跳蚤。”对待苍蝇,光有一副蔑视的态度可能是不够的,在必要的时候,必须放下战士的架子,耐心地认真地加以“超度”。这是我以前修行不到的地方,负伤和受辱的次数多了,才慢慢醒悟。虽然不能如毛泽东所云:“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但扶危济困,除暴安良,痛击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还是读书人应该尽力而为的。
       方基//摘自2007年11月26日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