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智]战争中凋零的那些花
作者:耿 立

《青年文摘(彩版)》 2007年 第11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1931年冬,日军占领了中国东北,此时,侵华日军的步兵第37连队的井上清一中尉新婚燕尔,正在雪中的大阪家中休假度蜜月,可归期已至,临行的中尉在蜜月的最后两日落落寡欢,两眼望着窗外的雪,这一切,新娘千代子都默默地看在眼里。
       
       就在井上清一行将出征中国的前夜,21岁的千代子躺在丈夫身边悄悄地用小刀切开了自己的喉管,由于她下手不够利落,这个残酷的举动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她始终一声不吭,直到黎明前才默默地死去,鲜血溢满了榻榻米。次日清晨井上清一才发现妻子余温尚存的尸体以及她留下的“军人妻子之鉴”的长长遗书,“我的夫君,现在的我正满怀高兴之情,我都不知如何表达我的高兴之情了,我将在您明天出征之前快乐地离去。不管如何,请您不必担心往后的事情⋯⋯”阅毕遗书,井上清一未掉一滴眼泪,默默地收拾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挥手自兹去,从大阪军港踏上驶往中国的军舰。
       千代子事件后,日本舆论媒介开始发酵,把井上千代子尊崇为“昭和之烈女”;两家电影公司以惊人的制作速度在极短的时间里,竞技样地将千代子的事拍成宣扬军国主义主题的电影《啊,井上中尉夫人》和《死亡的饯别》,从北海道到中国台湾、韩国接连上映,并将影片空运到侵华战争的前线军人中上映,皇后陛下还驾临“昭和烈女”井上千代子的“遗德显彰会”。而后,千代子的媒人安田夫人发起组织了“国防妇人会”,短短十年,“国防妇人会”成员由40人猛增至1000万人,这是怎样的一个比例,那是上千万的家庭啊,上千万个的日本女人加入了他们侵略中国的后援。
       在1933年春的喜峰口战役中,赵登禹将军和那些热血的军人们也遇到一个女人的难题,一个进退两难的事情。
       那事就发生在赵登禹的大刀队集合起来,刚喝完临行酒,把碗摔碎,把一筐一筐银圆放在队列面前,任人随意抓起的时候。
       赵登禹一条腿绑着绷带,他的手臂上缠着白毛巾,他看着大家的手臂,也一律缠绕着白色的毛巾。每人一把匣枪,五颗手榴弹,背后一把镔铁打制的大刀,红的穗子在雪地里发出暗紫色。这是一群年纪二十左右的农民子弟,如不是战争,他们可能都在家里娶妻生子。可是这片土地在落雪,寒冷从长城的那边过来,这片土地即将被蹂躏。
       一场震惊世界的大战就要在今晚拉开帷幕,而傲慢的日本军人开始准备休息。熄灯号隐隐传来。雪下着,银圆上有厚厚的雪,酒坛口冒着寒气。
       全军肃立,等待着赵登禹将军的口令。就在此时,有军人策马来到赵登禹面前,耳语了一下,赵登禹将军的脸色陡然生变。接着他凝视着将要出发的大刀队,然后让人带来了一个山村的老太太和她的女儿。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登禹嗓音沉痛地说:“我对不起这里的父老,我们今天还没有接敌,竟然在我党队列里出现了这样的败类,我不杀鬼子,我要杀了败坏道德的东西。”
       敢死队员疑惑了,不知赵登禹将军在说什么。
       雪夜中赵登禹将军的眼睛里,像燃烧着火,他说,“就在刚才吹集合号的时候,我军的一个弟兄竟摸到民房里去祸害人家姑娘。才17岁的一个黄花闺女呀,日后怎么找婆家?刚才一吹号,那东西就跑了,那姑娘不敢说,她娘肯定地说,他就是我们手下的人!现在,他就站在队列中!”
       雪此时如结冰一样,空气凝滞,没有了呼吸。
       赵登禹犀利的目光像刀似的要剔除人的皮肤直到骨髓。“裤裆里长蛋子的不是提溜着玩的。谁做的,敢站出来?那才是有种!裤裆里的蛋子要叮当响,不是被人劁的!有种的站出来!”一切都静止了。
       姑娘拉着老太太小声地哆嗦着:“娘,他没动俺,只是说看看,你一喊他就跑了!”
       “站出来吧。你如果有母亲,就想想你母亲;你如果有女儿,就想想你女儿。要对得起她们。站出来,我赵登禹尊你为好汉。”赵登禹双手抱拳。
       雪霰敲在军衣上,沙沙作响。
       “那好吧。”赵登禹冷笑一声,“那就把上衣揭开,露出脖子。大娘说她姑娘把那兔崽子的脖子抓伤了。”
       刷的一声,赵登禹撕开了自己的领子。
       这时,一个敢死队员扑通跪在赵登禹的脚下,人们不敢相信,去摸人家姑娘的是赵登禹的警卫员,赵登禹愣在那里,嘴开始颤抖:“我竟瞎眼了,养了一个畜生。砍了!”
       警卫员才18岁,是赵登禹带出来的曹州子弟,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
       警卫员挥了一下泪,“旅长,我没有害姑娘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
       “晚上,就要接敌了,不知是死是活,我还没有见过女人的妈妈(曹州方言:乳房)。”
       “妈妈?”大家躁动一片。警卫员的“妈妈”这两个字无异于惊雷,在敢死队员耳轮旁炸响,赵登禹大骂:“混账,丢人!”
       那母女俩也愣了。也就在那刹那,雪地里齐刷刷跪倒一片人,只有赵登禹和那母女挺立若石。花白的母亲拉了一下闺女,准备也跪下为警卫员求情,谁知那女孩,在人们齐刷刷跪下的时候,把棉袄的扣子解开了,把一层层的衣服解开了,在雪地里,人们惊愕的眼睛里,一对还未发育十分成熟的乳房羞怯地展露出来,敢死队员眼前一片眩晕。
       赵登禹被深深撼动了!
       在雪的余光照射下,女孩子的玉乳是如此的娇弱圣洁。因为营养不良,胸前一对微隆的乳房,不那么丰满坚挺,那些赴死的敢死队员几百双眼睛,没有退避,没有猥亵,是那种热血,有一种易水送别的慷慨。
       “敬礼——”赵登禹马靴一磕,两眼含泪,敢死队员齐刷刷敬礼,泪如雨注。
       赵登禹将军心里清楚,若不是战争,这些战士,在家乡的唢呐里,不说个个能走进洞房,但决不会在临战的前夜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赵登禹一言不发,从跪在雪地上的警卫员身边走过,那母女俩扶起警卫员,眼睛望着将军。将军好像不敢看母女,胳膊往前一挥,前面,喜峰口在雪下苍灰色的轮廓隐隐在望。
       他的大刀队开始在雪夜移动。
       当晚,冰冷的大刀开始嗜血。大多数日寇在睡梦中未及还击,便纷纷被大刀片砍杀。日本一家报纸评论说:“明治大帝造兵以来,皇军名誉尽丧于喜峰口外,而遭受六十年来未有之侮辱。”
       第二天,大刀队返回,将军骑马检查部下,警卫员的尸体被抬着经过队列前,赵登禹敬礼,全体弟兄肃立。一阵哀悼的军号声响起来。将军吩咐部下将警卫员的尸体好生掩埋。然后沉痛地说:“此役成败,不在弟兄拼杀,我们想想那大娘和姑娘。”
       将军着人为大娘送去银圆200块,可大娘与女儿已在门框上自尽。
       黄娟摘自《北京文学》2007年第9期
       本刊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