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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金融怪杰格林斯潘的智慧人生
作者:古 越

《中外书摘》 2007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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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林斯潘是世界金融圈内呼风唤雨的人物。从1987年担任美联储主席到2006年卸任,其影响力无人能及,曾被誉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士之一”。
       金融业,是20世纪经济领域最大的探险课题之一。它是从古至今的冒险家们眼红的区域,沉浮在这个海洋里的人,只要抓住了一块木板,哪怕是一块小得只容得下五指的木块,就有可能被送上财富的巨轮,呼风唤雨,显赫一时;但是如果稍不留意,一个浪头又可以将他打回原地,甚至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于格林斯潘这位管理着占世界货币流通量达半数以上美元的金融巨头来说,其业绩和智谋反而因金融人生而超越无穷的岁月。
       格林斯潘1987年初次被任命为美联储主席,到2006年1月3日离职,他在这一位子上连续干了四个任期半共计18年半。可以说,格林斯潘的大半人生是与金融结缘的。他的人生,因为金融而闪光;世界金融,因为他的创造而注入了新的战略智慧。
       对于金钱,格林斯潘不是贪婪地占有,而是有序地管理。他自19岁开始陶醉于金融和股票市场方面的知识,到2006年年初一直掌管美元帝国。金融管理生涯凡五十余年,特别是在美联储主席的高位上,他就像一支乐队的指挥大师,依靠他的金融智慧和谋略,管理着庞大的美元帝国,创造了美国经济奇迹。可以说,他的人生智慧,便是金融智慧,他的人生谋略,就是金融谋略。
       金融怪杰的奇特性格
       格林斯潘总是戴一副厚重的黑边眼镜,穿带丝带的平底鞋,不起眼的深色西服,有一个小蝴蝶结和一个纹章,但又总是忘记戴上,他的衬衫几乎都看不出颜色了,在胸前有一个很小的他名字字母AG的标志。他头发稀疏,走路迟缓,略带驼背,讲话时总带一种迷茫的笑。有时,他会将一双手放在口袋里,手指不停地玩弄着口袋里的几枚硬币。这几枚硬币是他可观的年薪中极少的一部分。
       格林斯潘没有一点架子,说话和气,天性安静,表情腼腆,文质彬彬,喜欢思考,而且常常咧嘴而笑。有时脸上又挂着严肃、深沉的表情,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拘谨得近乎羞涩,像是刚从20世纪50年代校园里走出来的教授。一位美国众议员曾把格林斯潘形容为“伪装成纯洁的经济学修道士,但实际上崇拜华尔街”的家伙。不过,真实的格林斯潘却是另外一个样子,深入一点与他交往,就会发现他一点也不乏味沉闷。他展示给公众的那张郁郁寡欢的脸,在某种意义上只是一副社会面具。
       格林斯潘讲起话来,总是慢条斯理,而且声调没有一点抑扬顿挫,似乎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感情色彩。他那忧国忧民的语调和过分抽象而精确的言语,连他的同行都觉得莫测高深。他素来不喜走动,低调平稳,他很少正面回答问题,从来不搞记者招待会。自从格林斯潘1987年接替沃尔克出任美联储主席以来,西方国家的经济学家、金融家、投资人以及政治家们就一直在试图解读他的头脑。
       格林斯潘一派学者风度,处事冷静,精明的头脑夹杂着对自己智慧的自知之明。他处世冷静而又有控制力。他把世界看做数据的一部分,把他所需要的筛选出来,不需要的抛掉。
       格林斯潘有他独特的生活方式。据说,他的智商在早上6点比下午6点要高出两倍。他每天早晨5:30起床工作,在浴盆里要浸泡两个小时。他有背部疼痛病,25年前医生告诉他这种治疗方法,一直坚持着。
       
       在浴盆里浸泡的这两个小时,也是格林斯潘的最佳工作时间:他仔细批阅文件和报告,阅读各种数据图表,然后常常带着那些湿淋淋的讲稿去上班。他属于那种在澡盆中办公的人。
       格林斯潘具有政治家的才干和学者的视野。美国一位著名经济学家曾评论说,格林斯潘“身上有学者的一面,我们商业界里的很多人,都被金融市场上的风云消耗尽了,他却能有历史的视野”。
       格林斯潘与NBC-TV高级记者安德内尔·米切尔有着12年的交往。但是,由于格林斯潘习惯性地使用“充满太多暗示”的语言,竟使聪明的女记者无法弄清他的心意,害得他多求三次婚,多过了几年单身汉的生活。直到1996年圣诞节,米切尔才终于明白了他的玫瑰。1997年4月6日,已经71岁的格林斯潘和50岁的米切尔喜结连理。格林斯潘常常坐在米切尔身边,为她弹奏一些爵士音乐,或者和她一起出去打打网球;米切尔也出席政界、金融界的聚会。朋友们说他又回到一个充满爱情的春天。
       格林斯潘并没有沉迷于两人天地,每天工作仍然十分繁忙。他像一位出色的乐队指挥,引导美联储跟着他的节奏和谐地运转。格林斯潘仍然关注着汇市的风风雨雨,仍然习惯于早晨躺在舒适的浴盆里思考问题,仍然在白天阅读大量琐碎的统计数据。在世界经济环境严峻和面临诸多挑战的形势下,他还能拿出什么绝招来保持美国经济持续增长?这位言行谨慎、已弯腰驼背的73岁的老人仍然踌躇满志。2000年1月4日,克林顿宣布格林斯潘将继续留任的白宫记者会上,格林斯潘面带微笑发表声明说:“我必须告诉大家,我享受(在这个工作上)每一分钟。”他说,他接受克林顿的邀请,原因是自己有“不可想象的追求学问的兴趣,想使经济理论在金融市场中得到检验”,而这份工作就像吃花生,“你停不下来,而且永远不会厌倦,因为未来始终是那么不可知。”
       痴迷数字,高人一筹
       格林斯潘何以能有如此权威?是美联储主席这个职务所赋予他的,而并不完全在于他本人的本事。这个宝座不论谁坐上去了,都能够呼风唤雨,成为股民、投资者的“上帝”。可是,如何解释他能够稳坐在这个宝座上至少长达4届之久?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连任,说明格林斯潘必定不是个等闲之辈,他有他的几套高招、绝招。其中之一就是依靠对数据的痴迷而严谨分析得出的结论。
       格林斯潘对数字有着特殊的好感,甚至可以说与奇特的数字有着奇特的缘分,是一个经济和金融数据奇才。
       也许是深受作为股票经纪人的父亲影响的缘故,格林斯潘从小对数字就有一种狂热的爱好。5岁的时候,母亲让他在脑子里对两个三位数字进行计算,他就能心算多位数运算,这在不大擅长于数学的一般美国人中算是稀罕了。一旦格林斯潘表演出这个拿手好戏,总是令周围人啧啧称赞。有人称赞他“好像是一台人脑电子计算机”。那时他在乐队演出间隙,常常潜心钻研货币学。
       步入华尔街金融界之后,他经常把自己埋在大量的统计报表、原始数据、华尔街来的数字,以及直接或间接送到他面前的各种信息中。他的公文箱里,常常是装满了诸如《航空周刊》(Aviation Week)之类的各种经济贸易期刊。
       
       前英格兰一位银行行长说过:“我们都当笑话说他的一点,就是他一到描述美国经济状况时,就会说,我在爱荷华州从吸尘器工业得到的数字表明,经济正在上升(或下降或别的什么)之类的。他对经济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有着最深入细枝末节的了解。”
       在一个星期六,这位行长与格林斯潘一道访问当时的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谈话中,格林斯潘很随意地对美国经济的状况和发展前景作了一番详尽分析,让英国铁娘子听得津津有味。
       过了几天,撒切尔夫人问她手下这位行长:格林斯潘对美国经济的运行,一切都了如指掌,你怎么就没有对我们英国知道得那么多?这位行长说,我不是格林斯潘。
       格林斯潘也给克林顿留下了一个“数据狂”的印象。1996年,有一次白宫举行晚宴招待美国新闻媒体老板们。克林顿讲了这样一个笑话:格林斯潘带着他相交多年的女友米切尔进入大厅,在存衣间交了1元小费后,马上就说,去年的价钱是75分。
       在这个削减成本的经济时代,格林斯潘坚信他无法理解有些工业部门会出现效率及生产能力降低的情况。所以,他要求美联储的同事们在剔除这些部门以后再作一次生产能力的调查。当然,这些工作使这些人感到很乏味。但一位美联储的理事说:“虽然很多工作人员对研究数据这种方法的作用感到怀疑,甚至抱怨,但事实证明它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
       
       现代的科技革命使格林斯潘和他的同事处在一个非常不利的地位。因为政府的很多信息收集方法仅仅适用于旧的经济结构,由计算机革命而带来的变化使联邦储备委员会和经济预测者在信息时代中举步维艰。当中央银行为产出、通货膨胀以及生产能力寻找一个精确的测量方法时,问题会变得更加严重。
       面对这种新的挑战,格林斯潘不断收集来自各方面的信息,他以专业经济分析方法,每天搜集和分析大量的经济运行数据。遇到要研究什么经济难题,就一头扎进烦琐的统计图表,找出上千个统计数字,翻个“底朝天”。后来,他更加大量依赖统计数字来得出结论。
       格林斯潘总是把灵活的经济分析方法和对统计数据的偏爱结合在一起。先是作为一个坚定的年轻的分析家,而后是柏林顿工业公司和莱勒系统公司的顾问,在这期间他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从头到尾阅读数千页的数据,从中可以得到对经济的全面结论。
       格林斯潘的同事们说,格林斯潘对经济琐碎数据的偏爱,常常使他能够早于其他人看到重要的经济力量,并随即预作安排。1994年2月,当他对通货膨胀预先发起进攻时,一时众说纷纭,但是他顶住了批评者的挑战,他们预言格林斯潘捕风捉影地化解通货膨胀压力的做法会再次引发经济衰退。结果,格林斯潘使过热的经济成功实现了软着陆,美国经济经历了历史上最长的繁荣时期之一。
       由于格林斯潘经常远远地走在了前面,这使得他的同事在美联储的会议上不知所措。但一些工作人员认为格林斯潘对稀奇古怪的数据过于迷信,以至于使许多同事对他抱有意见而远离他,他们认为,有些数据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美联储的一些官员也承认格林斯潘常常是正确的。布罗德斯说:“我相信他比我有远见。”这种情绪可以解释联邦储备开放市场委员会成员为什么常常会保留他们自己的意见而去相信格林斯潘的直觉。
       1996年1月,作为少数派的格林斯潘希望通过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降低利率来刺激疲软的经济,美联储的其他成员投了赞成票。
       接下来7月和9月,以及来年的5月间,当许多联邦储备开放市场委员会成员嚷着要增加利率时,他们也按照格林斯潘的意图在有说服力的数据出现之前暂缓行动。
       在3月25日那天,格林斯潘同意把利率微微调高0.25个百分点,不过他仅仅把它当做一项作为“保险”的政策,以免他对经济减缓步伐的预测有可能失误。几个星期后,格林斯潘认为3月的利率调高其实是不必要的,因为数据表明他的预测是正确的。
       令人惊讶的是,虽然格林斯潘以对数据的痴迷而闻名,但他显示出强烈的愿望去发掘在官方数据之外的信息。有一件事可以说明这一点,当时他就认为价格处在一种接近稳定的状态,因为他认为官方的数据比真实的通货膨胀率高了1.5个百分点。
       格林斯潘特别喜欢引用偏僻古怪的数据,这种引用往往能“镇”住其他委员。但也有人指出,他引用的有些数字再仔细推敲一下,就暴露出并没有充分的说服力。
       有人认为,20世纪90年代初,格林斯潘正是被有些数据给“蒙蔽了”,过高地估计了当时经济复苏的势头,在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之后,消费者信心急剧下降之时,没有及时降低利率,结果未能防止一场经济大衰退。
       但是,格林斯潘的同事们承认,经济斗争如同打仗,在这个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格林斯潘也不是无所不能、无往不胜的神明,但他却是一个高明的统帅,他的判断对的多,错的少。
       格林斯潘与数字的奇缘,也映照着他的公众观点。他的更深一层的思想是,不仅要关注数字,而且还要关注数字背后的东西。他说:“我们的立法人整天接触着各种各样的数据,我认为,注意数据的下面是什么,是至关重要的。”
       独立的政治人格
       格林斯潘不仅是经济界的泰斗,而且对政治也很精通,他能在各种社交场合与政治巨头们亲密相处,并能做到左右逢源。特别是在担任美联储主席后,他就不再单纯地考虑经济因素了。他同时把政治因素也放在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尽管格林斯潘声称他不喜欢社交场所,这在非正式谈话中令人尴尬。但是格林斯潘的身影在各种鸡尾酒宴上无所不在。这又是为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收集来自于各方面的政治意图。因此,他也经常与政治巨头结伴出入于网球场和高尔夫球场。大家感到彼此需要,各界的大人物为能接近格林斯潘而感到自豪,他们需要格林斯潘,格林斯潘也需要他们,和他们在一起,能够获得除金融以外的满足感。
       只要瞥一眼格林斯潘的办公室,就会知道他政治交往的广泛。墙上挂着他和俄罗斯前总统鲍里斯·叶利钦、英国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以及四位任命过他的美国总统的合影。在与总统克林顿合影的那张照片上面,有克林顿十分诙谐的亲笔签名:“艾伦,一个新的使命正赋予你。”
       在格林斯潘的书架上,摆放着一本本关于经济方面的大书,例如像美国斯坦福大学著名经济学家约翰·B.泰勒的经济学巨著,在它的旁边还有一些政治性的文献,包括著名记者鲍勃·伍德沃德的备忘录。这些书表明格林斯潘是杰出的、受人爱戴的。
       格林斯潘看似拘谨,说话腼腆,其实是大智若愚,绝不是那种没有政治头脑的书呆子。他对投身政治有非常复杂的想法,常为必须根据政治需要有时甚至是很狭隘的政治需要来做决策而感到不安。这也是他在尼克松时期拒绝所有专职政府职务的原因之一。就是关于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的任命,他也是在考虑了长达半年之久,并经过白宫办公室主任黑格和伯恩斯的反复劝说之后才接受下来的。
       为了更有利于与华盛顿那些政治领袖们打交道,格林斯潘从福特时期起就开始对网球产生了兴趣。白宫的网球场,向来是权力游戏的场所,是联络感情的地方。格林斯潘在刚进华盛顿圈子时,看到网球在白宫圈子周围很盛行,而自己网球打得并不怎么样,为了适应这一新的环境,他苦练球技,水平提高很快。等到格林斯潘回来当美联储主席时,他已经被列入白宫网球队伍的名单里。格林斯潘对此自嘲说:“1974年,我年纪一把了,才在白宫网球场真正开始打网球,自那以后我一直在苦练,提高我的球艺,几年下来,我已经提高好多啦。照我的推断,到了104岁时,我就可以加入职业网球队啦。”
       格林斯潘清楚,掌管美联储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妥善处理与白宫的关系。
       一般来讲,白宫和美联储的关系总是不冷不热。除非美联储主席本身存在重大的失误,否则国会是不会轻易听从总统的建议,因为美联储是独立于白宫以外的一个机构,它只向国会负责而不是向总统负责。
       就白宫对美联储主席的期望来说,归根结底,“听话”其实不是最重要的,“能干”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尽管美联储主席对白宫顶顶撞撞,拒不听命,但只要能够一一解决经济发展中的难题,从而让执政者有政绩可以满世界大讲特讲,捞足了政治资本,对白宫来讲就是合格。
       在美国的历史上,有多任美联储主席都对白宫不“感冒”。事实上,历任美联储主席都不会向总统称臣,不然,他就会遭到来自国会以及来自华尔街金融大亨的指责。向白宫屈服,就意味着美联储丧失了宪法赋予它的独立性。里根执政时期的美联储主席沃尔克甚至拒绝到白宫与里根见面。格林斯潘也是如此。
       除了在体制上相互制约以外,在对经济的追求上,政府与美联储的目标往往并不一致,政府追求的是本届任期内的效应,而美联储则偏重于长远发展利弊的考虑。同时,由于政府与市场的利益并不总是一致,政府考虑问题的着眼点,与市场考虑问题的着眼点,往往产生矛盾,而美联储显然更多地要听从市场。
       格林斯潘总结美国历史上的美联储主席的经验,发现凡是在美联储主席任上作出了重大贡献的,不论是强硬地对抗,还是圆融地化解,都是能够在白宫及政府的压力之下,坚持美联储体系的独立性。当他出掌美联储帅印的时候,就不能不在考虑经济问题的同时,把政治因素也考虑进去,而目的却是为了在政治压力下更有效地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作为美联储主席,即使与本党总统共事,也不能与总统过于亲密,否则难免有被讥为“过于听命白宫”的嫌疑,使华尔街对自己敬而远之,关系疏远。这一点在格林斯潘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格林斯潘这个老共和党人,1983年担任社会保障改革委员会主席的时候,就曾很担心与共和党政府的密切关系,会削弱华尔街对他的信任。
       按格林斯潘以前同事的话来说,由于他曾被共和党人执政的白宫任命为社会福利改革委员会的主席,所以他担心与共和党的密切关系会损害他与华尔街的关系。格林斯潘的一位助手回忆说:“格林斯潘不想被看做另外一个阿瑟·巴斯。”那位由尼克松任命的前美联储主席受到了不少人的指责,说他为了满足白宫对经济增长速度的要求而造成了难以控制的通货膨胀。
       这个严重谢顶、皱纹深刻的老头和他的美联储是如此顽固地吸引着公众注意力,以至于任何善意或恶意的描述和揣测都只是在加深格林斯潘神话。试图揣测格林斯潘的内心是徒然的,可以肯定的是,格林斯潘似乎天生具有一种在华盛顿供职所必须的精明,他玩起政治游戏来非常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