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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终精神关怀手册》
       ◎吴宇琦　方志燕　译
       当与所爱的人一起走向生命终点时，你们都需要路边的风景来转移注意力，从艰难而又漫长的旅途中释放出来。你们需要美景和声音来发挥想像力，需要不断的休息来补充体力。
       每个人都能在生命中找到心灵的风景。这些来自于家庭、文化、宗教、传统以及你生命中独有的经验和习惯。没有人预先知道，什么能使疲劳的同行者精神振奋。但不同的心灵风景却能满足一个普遍的需求：它使我们看到力量的源泉。并帮助我们走过最艰难的时刻。
       和其他旅行一样，有时风景藏在自然之中，有时它却是旅途中让我们快乐和受到启发的事情。有时候，最美的风景在我们爱人的脸上。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找着心灵的风景，包括对人生的回顾、团聚和聚会、仪式和宗教庆典。
       人生的回顾
       有时我们可以暂时中断药物治疗，撤走医院的看护，回顾一生的波澜起伏。这一过程就像是打开立体贺卡，展现其中所有的图像和角度。有时候，回顾人生是对精彩瞬间的追忆，但有时候，一些不愿想起的片断可能重新闪现。它们其实并无差别，这都是对人生的再次回首。
       回顾人生，简单地说就是回顾、过去的生活。这一过程可以很正式，把从孩提时代开始到现在的每一个成长阶段都记录成章。当临终者回忆时，你就是记录员。当然，你只是听众，可能的话做些笔录或录音、录像。当你面对一位被病魔折磨得非常虚弱的病人时，你会发现，每次一起回忆一两个人生阶段比较合适。你可以从孩提时代开始，另找时间回忆学生时代，稍晚些再回顾婚姻。或是职业生涯中一些不起眼的经历。可能的话，将人生或精神上的大事列成时间表，这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这个过程里会有很多值得庆祝的经历，但对人生的回顾也包括对失败的感伤和对错误的认识，承认过去和现在各种未能调和的人际关系。早点与临终病人一起回顾人生，让他有和解、宽恕的机会。
       在这样一次人生回顾中，戈顿告诉他的牧师，他最后的心愿是找到20年前失去联系的儿子。牧师找了一位侦探协助，最后只花了一天就找到了戈顿的孩子：其实他已经寻找父亲多年。他们第一次是通电话，第二次就面对面坐在一起了。因为与儿子的团聚，戈顿又顽强地支撑了几天。
       回顾人生可以带来戏剧性的结果，比如戈顿与失散多年的儿子团聚；也可能带来平静的满足和决定。回顾人生能激励家人与友人一起翻阅过去，或是在病榻前共同制作一本满载着回忆的剪贴簿。有些家庭会一起制作抽象的剪贴画，却能一眼就认出他们最喜欢的某个人或某件事。回首那些旧照片和共同的记忆，有如给生命注射了一针充满欢笑和泪水、喜悦和痛苦的精神药剂。在回忆中寻找宝藏会带来几小时的愉快时光。
       日记
       日记和日志是回顾人生的好办法。如果说旧日记、信件和贺卡能让人重温往昔，那么当下的日记能让临终者分享今天的感受。
       艺术
       当其他方法都不管用时，用纪念品或照片做一张贺卡，写上你想对他说的话和鼓励，这将是一个与病人沟通的简单办法。一个重病的孩子可以通过美术、音乐、表演或是木偶来回忆和分享。对孩子来说，对着木偶间接地与成年人对话，要比直接诉说容易得多。
       道德遗书
       在犹太人的传统中，重病者都会留下一份道德遗书——这份遗书记录着他们生命中主要的信仰和价值观、喜爱的诗歌、俗语和《圣经》章节、一生中重要的经验教训、建议以及对所爱的人的希望。他们甚至可能留下对后辈的指导，以及对这些指导的期望。
       道德遗书不必很长，也无需为此过多准备。你可以试着写一份，权作精神练习。花15到30分钟，写出你最希望后人记得你的地方。你会发现，为什么这一传统源远流长。临终者通过道德遗书留下精神财富，就像普通的遗书留下了对物质财富的分配。
       道德遗书能令人欣慰地对这样一个问题予以肯定的回答：“在我死后，有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活过?”
       “我一直都想……”
       有些时候，回顾一生会让人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再次体验某件事，或是在临死之前有一次新的体验。
       如果对人生的回顾让人有了一些特别的愿望或渴望的话，那么尽可能促成这些愿望。达成最后的心愿会给人带来无比的快乐。并且在很多情况下，这些愿望并不难实现。
       一位癌症晚期患者希望能和几个女儿一起上街购物。他们安排了一辆货车，带着她和她的女儿们，还有她的孙子以及所有的医疗器械，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购物狂欢。
       在英国的一家病人收容所里，一位临终老妇无意中听到医生说晚上要去科文特加登看芭蕾。她嚷道：“我一直都想去那儿。”医生停下手里的活，说道：“那我们就去吧!”几天后，医生带着她——没有虚弱，没有步履蹒跚，更没有妨碍人的氧气面罩，也没有笨重的医疗器械——去看芭蕾。她去看一次皇家芭蕾的愿望，恰恰在临死时得到了满足。
       这里的窍门是，要有创造力并且不拘一格。如果你心爱的人不能承受超过一小时的活动，那就做一小时以内的事。如果父亲希望再去海边漫步而他又不能走路，那么开车带他去，用轮椅推着他在港口散步。如果这样也不可能，那么带一盒沙子和贝壳去他的病房，让他体验细沙流过他的指尖的时刻。关键是对生命的热情和感受，即使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团聚和聚会
       　对那些关心他人、和睦相处的人来说，家庭团聚和特别的朋友聚会将是人生尽头最生动的景象。许多人发现自己在这样一些场合倍感温暖：被家人的谈话声所包围，不管他们在谈论什么话题；闻到为大家准备的、自己爱吃的饭菜香；被自己所爱的人拥抱、亲吻；在亲人的呵护下沐浴；知道亲友为自己从四面八方赶来，济济一堂。有许许多多的故事都是，人们因为一些特别的团聚，比如生日聚会、家庭团聚、婚礼或是一个新生命的降临，而努力把生命延续到这些聚会之后。
       仪 式
       他被一群印第安人所环绕，听到了音乐和击鼓声。他看到鲜亮的颜色和熟悉的羽毛扇在飞舞。当祈祷的队伍向四处移动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熏香的味道。在整个仪式中，这位临终者只能在病床前略微动一下手指，或虚弱地一笑。但这微弱的动作和笑意，显示了他死前的精神愉悦。
       仪式为临终者提供了一个治疗生命伤痛的机会。在切罗基人的仪式中，族人要聚集在一起，讲述并重复他们钟爱的老故事，并一起思考：“我们可以从中学到什么?”他们在故事中寻找意义。
       你和你所钟爱的人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一起回顾一生，或写道德遗书，组织亲友团聚等等。如果你们只有几小时或几天的时间来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刻， (宗教)仪式能把
       生命的记忆、体验和意义压缩成简短而又熟悉的方式。
       个人仪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仪式来为生命的最后提供心灵之景。玛塔，一位40岁的天主教徒由于肺气肿正与死亡抗争。她向圣母马利亚，尤其是瓜达卢佩圣母和其他圣徒祈祷道：“我的泪流了出来，”她描述了她的治疗过程。她的仪式就结合了自己的个人经验，这是一个广为流传的古老方法。
       仪式为许多信仰传统所使用，但它也可以被个人化，从而满足临终者的需要。你可能希望在病人伸手可及的桌上或书架上摆上有意义的东西，比如《可兰经》、《圣经》、祈祷书、铃铛、蜡烛、图片或是圣像。天主教徒在祷告后感到心宽；有其他信仰的人也会从各自的宗教祷词或经文中获得宁静和慰藉。这不是因为念了多少遍祷告词，而是因为临终者触摸了宗教器物，并感受到祷告时的节奏和韵律。
       归心祷告
       有一种治疗方法叫做“归心祷告”。很简单，选择一个对你有很大精神意义并能让你去除杂念的词。闭上眼睛，在安静的环境下默想这个词，让自己的心灵抵达圣灵之地。在那里，充满了启发、鼓励和安逸。
       另一种办法，是读一段经文或是冥修指南，随后，让你的思绪回到阅读时的感悟，并找到一个跃入脑海、能够形容这次阅读体验的词。多次重复这个词，从中找到力量、希望和灵感。很多人相信，如果你对词语把握的能力越强，那么它就越能帮助你走向神圣的领地。
       简单的仪式
       仪式能简单到夜晚的吻别或是孩子临睡前的祷告。包括每天的反省，写日记，为丈夫唱歌，为病人朗读，一起看喜爱的电视节目或者经典老片，搓背，或是在星期天读报时一起吃甜点，听喜爱的音乐。
       一位为病人收容所服务的音乐家曾有这样的经历：无法入睡的病人在听到她弹奏的经典吉他或是宗教歌曲后安然入眠，有的甚至安详过世。有些家庭用洁净的水来做祝福的仪式，每一位家庭成员都用沾着水的手来触摸病人的额头并道别。仪式可以柔和得仿佛海浪轻轻拍打海滩，或像海平面上缓缓降下的落日，用心灵之景来柔和地处理病人最后的旅程。
       典 礼
       艾丽西亚知道自己得肝癌时只有31岁，而且刚刚订婚。起先，她和未婚夫决定推迟婚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改变了主意。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婚礼的筹备中，那是一个将在一座佛罗里达州的花园内举行的婚礼。婚礼中少了些传统，但却是他们独有的。两周后，她的新婚丈夫和家人来到了同一座花园，为艾丽西亚举办追悼仪式。
       典礼能给临终者和所有参与的人留下长久的画面和记忆。每个宗教典礼对信仰者来说都是里程碑。无论习俗如何，这些典礼都能给人带来深刻的意义：比如祝福礼、临终仪式和团体集会之于基督徒；《可兰经》祷告之于穆斯林；背诵传统祷文、唱圣歌、读《旧约》之于犹太教徒。
       有时让临终者自己筹划葬礼会让他们感到欣慰。凯，一个12岁的男孩，要求妈妈帮助他筹划自己的葬礼，他预言他的灵魂将与亲友们一起观看自己最后的典礼。他希望穿着校服，并选择与校服颜色一致的棺材(银色和栗色条纹)。他为自己选择了基地边缘的一个位置 那儿有棵树，临近的地方时常有人放牛。他挑了一首诗让朋友朗读，并请他在当地警署的朋友主持葬礼并带来一条警犬。最后，凯希望用自己家里的车来运送灵柩，而不是灵车。他希望用自己床上的被子来包裹他。他一直忙碌并享受着对整个葬礼的筹划，直到死去。
       凡能带来安静、终结、爱和庆祝的东西都应尽量安排。这些都能给我们带来珍贵的生命景象。
       不要忘了拍照!照相机很可能在这时突然失去踪影，或是病人不愿意拍照。但如果得到病人的允许，这些照片会在日后成为无价之宝。有时，拍照甚至能让病人觉得自己像常人一样健康、充满活力，受人爱戴。
       心灵的风景能为临终者提供一片沙漠绿洲、一隅休憩之所、一次欢聚盛会，或是情绪的一个至高点。仪式、团聚、对人生的回顾以及宗教仪式，给了我们站起来并走下去的勇气。让这些引领你和你所爱的人走向更高的层面，并一路风景不断。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6年9月版
       责任编辑：张吉人 定价：8．5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