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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一个村庄的傍晚
作者:周兴伦

《青年文摘(彩版)》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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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庄在东边,吴楼在西边,我们的庄真好,不东不西处在它们两个庄子的中间。
       
       太阳每天都从赵庄西头的柳树梢子上出来,照过我们的头顶就落到吴楼东头的那片杨树林子里,那赵庄和吴楼的人啥时候才能够晒到太阳?他们湿了的衣裳全都是做晚饭的时候在锅旁边烤干的吗?
       我四五岁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望着落日,独自思考着这个问题。
       后来,我长大了。即使三伏天,也不得不跟随大人钻进闷热的庄稼棵子里去干活。汗水止不住地流进眼里,自己就禁不住直起身子,伸出头来透口气儿。心里想,太阳要是能光晒赵庄或者能光晒吴楼,那该多好!
       可是,太阳才不管你想啥哩,它依旧不断地放出它满身的毒刺,扎疼你的眼,扎痛你的脸,扎蔫你身边的庄稼的叶子和枝干。
       然而傍晚一到,情况就不同了。吴楼东头的那片杨树林子会主动迎上去,抹了它的刺,封了它的眼,把它收进自己的口袋,不让它再出来露面。
       我们陆续从庄稼棵子里直起身子,抬起了头,满怀感激地望着吴楼东头那片苍苍莽莽的杨树林子,顿觉身上一阵清爽,眼前一片阴凉,光想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遍世上的一切,吸尽所有的清凉。
       后半晌的牲口走远了。蟋蟀忽然叫了两声,地里一片安静。
       蟋蟀一直躲在草丛里斜着眼儿打探路上的动静。
       我们不想惊动蟋蟀,就掮着锄默默地走在路上。庄稼在地里,从近处挨到天边,陪着我们回家。我们一点儿也不孤单。
       村头的水坑里泛着一层淡淡的蒸汽。水面上三只不肯归宿的白鸭游来游去。
       傍晚,牛屋里亮着灯光,牲口们甜甜地吃着草料的时候,羊也进圈了。夏天的草滋润,小羊羔的叫声也水汪汪的,像雨后的嫩草芽儿似的,偶尔从朦胧的羊圈里发出一两枝,尖嫩尖嫩的。老羊的奶胀得鼓鼓的,小羊羔偏不去吃。羊圈里刚刚垫上了一层新土,天明一看,都被羊奶给淋湿了。人心眼儿少,抛撒的东西太多了,不光羊奶。我没对人说,其实这一点,我在那个夏天的傍晚第一次走进羊圈的时候就发现了。
       天一黑,就看不见人了,庄子里只能听到鸭子在“呷呷”地讲话。人对鸭子的这一点很有意见,想提,又怕它听不懂。我们的校长在学校的大喇叭上讲话的声音,我一直觉得耳熟。现在一写到这篇文章,我才忽然想到了其中的原因。但我也没去找校长。
       傍晚人站在高宅子上俯视四野,朦胧中就会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有个傍晚,我看见一只野兔站在地头儿仰望庄上的房屋。我想它一定是在羡慕家兔混进了人间仙境,住上了琼楼玉宇。但后来,我想家兔肯定觉得它还不如鸭子,更比不了人,人就是要它的命,它也毫无办法。它甚至还不如做个野兔子更容易吃到鲜草。
       傍晚,高宅子上的各种房屋和柴垛也很知足。它们觉得天地间温馨而又凉爽,安静而又有生气,就默不做声地坐下来,松松快快地像个忠厚的长者,看护着这一庄子的生灵。
       陈香香摘自《第十七届全国
       青年征文大赛获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