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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着]影响我生命的人
作者:阿 成

《青年文摘(彩版)》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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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事虽大,影响的是眼睛。有的事虽小,影响的却是心灵。
       
       我小的时候,一个姓潘的小邻居用刀把我的头砍了。
       他用的是切豆腐的刀,长长的,窄窄的,像一截板条似的。但是,由于它的出现,使得这个专门吃豆腐人家的档次一下子上来了。
       总之,特殊的东西是让人羡慕的。用切豆腐的刀砍我头的小潘,很傲慢。
       有人说,普通人并不傲慢,这样看就大错特错了。其实最傲慢的就是普通人。当然,如果您连普通人的傲慢都不允许就太不善良了。我们有的人在普通人的傲慢面前感觉不适,以致有某种反感,并把这种反感挂在脸上,我想这是不成熟的表现。
       小潘那年好像是初三的学生,而我那年正是读“乌鸦喝水”的小学生。按说,小学生被刀砍的事情并不多。但我摊上了。
       为什么小潘用刀砍我的头呢?是这样的,那天是我不留神疯跑的时候,跟他撞了个满怀。我们都站住了,相互对视着。现在想,当时小潘是有所期待的。但我没心没肺,什么也没说。然后,两个人就分开了。
       于是,他回家取来了那把切豆腐的刀,在公共走廊里,出其不意地挥刀向我的头部砍来。我躲闪得还算挺快,一歪头,刀砍在我右眉梢处,砍了一条一寸左右长的口子。过了几秒钟血出来了,紧接着半边脸被血染红了。
       几个邻居把我送到医院时,护士打算往我的伤口处撒那种像花椒面似的消炎粉,这时候被一个从门口路过的年轻男医生发现了,他立刻制止护士说,不能撒消炎粉,让我来。
       这个年轻医生非常潇洒。他仅用医用的胶布将我的刀口粘合,然后,再敷上薄薄的一层纱布,粘牢,就完了。
       他对护士说,在伤口上撒消炎粉,这孩子将来就得落一个大疤瘌。这样弄好,吃点口服的消炎药就行了。说完,冲我甜蜜地笑笑,走了。我觉得他有点儿喜欢我。
       果然,刀口好了之后,只有一条几乎看不出来的细印儿。在他给我处置刀伤的整个简短的过程中,他什么也没问我。但他清楚,那是刀口。我觉得他是个真正的医生。
       我几乎一生都在跟他学,尽管学得不像,但仍然顽强地学。
       另外对我有影响的人,是一个法警。他肯定是个官。
       我当时是个司机,还不足30岁,被法院借去开车拉执法的法警们。
       死囚是个很老实的年轻人,我管他叫小王。
       小王杀的是他父亲。
       小王处了个对象,小王很爱他的对象,小王的对象对他极好。小王和对象对未来的生活是有憧憬的,也有一张蓝图。他们的蓝图出得比较快,只是在落实上出现了一点儿问题。小王的父亲没那么多钱。
       小王认为父亲是舍不得。因为他不善言辞,他不会做父亲的思想工作,于是就采用一个极端的办法,把父亲杀掉了。只一个小时的时间,小王就后悔了。他发现,父亲真的没那么多钱。
       他自首了。
       在游街的途中,小王的对象在路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她很感动,小王竟然为了她把父亲杀了。小王要杀他父亲的迹象她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如果有一点儿蛛丝马迹,她决不允许!决不!
       在法场,那个年轻的法警过去把小王从车上扶了下来,搂着他的肩膀,像一对兄弟一样走到一堵矮土岗的前面。
       他对小王说,小王,你就跪在这儿,别动,千万别乱动,就一枪,不让你遭罪。听见没?
       小王说,嗯。
       那个年轻的法警又说,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我一定给你办。
       小王说,我死了,把我的上海手表给我姐。
       小王的姐姐早早出嫁外省。她一直对小王很好。弟弟出了事通知她,她没来。
       法警说,行。还有吗?
       小王说,没有了。
       法警说,不跟你对象说两句?
       小王没吱声。肯定他心里有话,但他不说。
       然后,这个年轻的法警撤了出来,给行刑的法警一个肯定的手势,那法警立刻举起长枪。
       小王像一个面袋子似的倒在一边……
       吃饭的时候,几乎所有请来开车的司机都有点儿吃不下去,觉得这饭有点……
       这时候,那个年轻的法警举起一杯酒,说,今天,我们是为民除害,是大好事。来,一同干了。
       是啊,为民除害嘛。于是,大家纷纷举杯,干了。
       这个年轻的法警,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切都做得那么合情、合理、合法。
       我也一直在学他。
       须知,做人也是一门学问哪。
       王红摘自《三峡文学》200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