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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着]敞开的窗户
作者:[英国]萨 契

《青年文摘(彩版)》 2007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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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事物,
       变换一下秩序,
       性质都大大不同了。
       “弗兰普顿先生,我婶母马上就下楼来。”一位神色泰然的15岁少女说道,“在她没下来之前,暂且由我来招待您,请多包涵。”
       弗兰普顿尽量地应酬了几句,希望在这种场合下既能恭维眼前招待他的这位侄女,又不冷落那位还没露面的婶母。
       在他准备迁往僻静的乡间时,他姐姐曾对他说,“我给你写几封信吧,把你介绍给我在那里的一些熟人。在我记忆中,其中有些人是很有教养的。”
       弗兰普顿心里琢磨着,不知他持信拜访的这位萨帕顿夫人属不属于有教养的人。
       “附近的人,您认识得多吗?”那位侄女问道。
       “几乎谁也不认识,”弗兰普顿回答说,“四年前我姐姐曾在这里待过。您知道,就住在教区区长府上。”
       “这么说,您一点也不知道我婶母家的情况了?”少女追问道。
       “只知道她的芳名和地址。”客人承认说。
       “她那场大悲剧刚好是三年前发生的,”那个孩子接着说,“那该是在您姐姐走之后了。”
       “她的悲剧?”弗兰普顿问道。悲剧和这一带静谧的乡间看来总有点儿不和谐。
       “您可能会奇怪,我们为什么在十月间还把那扇窗户敞开得那么大,尤其在午后。”那位侄女指着一扇落地大长窗又说。窗外是一片草坪。
       弗兰普顿说:“那扇窗户和她的悲剧有关系吗?”
       “三年前,她丈夫和她两个兄弟出去打一天猎,就是从那扇窗户出去的。他们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在穿过沼泽地到他们最爱去的打鹬场时,三个人都被一块看上去好像蛮结实的沼泽地吞没了,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找到。可怕也就可怕在这儿。”说到这里,孩子讲话时的那种镇静自若的声调消失了,她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激动起来。
       “可怜的婶母总认为有一天他们会回来,他们仨,还有那条和他们一起丧生的棕色长毛小狗。他们会和往常一样,从那扇窗户走进屋来。这就是为什么那扇窗户每天都开着,一直开到天色十分黑的时候。可怜的婶母,她常常给我讲他们是怎样离开家的,她丈夫手上还搭着件白色雨衣,她的小兄弟朗尼嘴里还唱着,‘伯蒂,你为何奔跑?’他总唱这支歌来逗她,因为她说这支歌叫她心烦。您知道么,有的时候,就像在今天,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晚,我总会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总觉得他们几个全会穿过那扇窗户走进来——”
       她打了个寒噤,中断了自己的话。这时她婶母匆忙走进屋来,连声道歉,说自己下来迟了。弗兰普顿不禁松了一口气。
       “薇拉对您的招待,还可以吧?”她婶母问道。
       “啊,她挺风趣的。”弗兰普顿回答。
       “窗户开着,您不介意吧?”萨帕顿夫人轻快地说,“我丈夫和兄弟们马上就要打猎回来。他们一向从窗户进来。今天他们到沼泽地去打鹬鸟。”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谈论着狩猎。可是对弗兰普顿来说,这一切确实太可怕了。他拼命想把话题转到不那么恐怖的方面去,可是他的努力只有部分成功。他意识到,女主人只把一小部分注意力用在他身上,她的目光不时从他身上转到敞开着的窗户和窗外的草坪上。他竟在悲剧的纪念日里来拜访这户人家,这真是个不幸的巧合。
       “医生们都一致同意要我完全休息,叫我避免精神上的激动,还要避免任何带有剧烈体育运动性质的活动。”弗兰普顿宣称。他有着那种在病人中普遍存在的幻觉,错误地认为,陌生人或萍水相逢的朋友,都非常渴望知道对方的疾病的细节,诸如得病的原因和治疗方法之类。
       “噢,是吗?”萨帕顿夫人用那种在最后一分钟才把要打的哈欠强压了回去的声调说。突然,她笑逐颜开,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可回来了!”她喊道,“刚好赶上喝下午茶。你看看,浑身上下全是泥!”
       弗兰普顿略微哆嗦了一下,把目光投向那位侄女。可是那孩子此时却凝视着窗外,眼光里饱含着茫然的恐怖。弗兰普顿登时感到一股无名的恐惧。他在座位上急忙转过身来,向同一方向望去。
       在苍茫暮色中,三个人正穿过草坪向窗口走来,臂下全夹着猎枪,其中一个人肩上还搭着一件白色雨衣。一条疲惫不堪的棕色长毛小狗紧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无声无息地走近这座房子。一个年轻人沙哑的嗓音在暮色中单调地唱着:“我说,伯蒂,你为何奔跑?”
       弗兰普顿慌乱地抓起手杖和帽子。在他的仓皇退却中,怎么穿出过道,跑上碎石甬路,冲出前门,这些只不过是隐隐约约意识到而已。路上的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为了避免和他相撞,紧急地拐进路旁的矮树丛里去了。
       “亲爱的,我们回来了。”拿着白色雨衣的人说道,从窗口走了进来,“身上泥不少,但差不多全干了。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冲出去的那个人是谁呀?”
       “一个非常古怪的人物,”萨帕顿夫人说,“他光知道讲他自己的病。你们回来的时候,他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就跑掉了,更不用说道歉了,真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
       “我想,他大概是因为看见了那条长毛小狗,”侄女镇定地说,“他告诉我说,他就是怕狗。有一次在恒河流域什么地方,他被一群野狗追到了一片坟地里,不得不在刚挖好的坟坑里过了一夜。那群野狗就围在他头顶转,龇着牙,嘶叫着,嘴里还吐着白沫。不管是谁,也得吓坏了!”
       刘伟摘自《外国短篇小说百年精华》
       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