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社会就是一个势利眼”
要按照我的心思，还是拍摄《手机》那种片子更过瘾一些。我拍《手机》时，一共才用了1600万元人民币。现在拍《夜宴》，光是袁和平就需要100万美元，叶锦添整个团队需要250多万美元，请谭盾和他的团队，花了40万美元。但话说回来，像《手机》这样的电影，也不可能卖出太多的钱，而《夜宴》虽然投资大，却卖出了5000万元人民币。
大片确实吸引眼球，有许多单位愿意提供方便，《夜宴》投入的6000万元的宣传费完全是广告交换。广告在所有的地方轰炸，目的就是让每个路人都知道。
如果把《夜宴》和《手机》这两个电影一块儿放映，《手机》在口碑上可能比《夜宴》好，但票房还是《夜宴》赢。
这就是我们的现实—整个社会就是一个势利眼。
拍过《夜宴》后，再去拍原先不被看好的小成本电影，发行部门的态度就不一样了，院线的态度也不一样了，他们有热情了，愿意配合了。而且，票房也能起来了。
事实就是这样。等你拍完了《夜宴》和《天下无贼》—《天下无贼》是个虚无缥缈、脚不着地的故事，《夜宴》就更是脚不着地了—回头再拍那些脚踏实地的电影，人家才不轻视你。这些话拿不到桌面上来说，但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比如，《疯狂的石头》总投资300万元钱，卖了2000多万元钱，导演宁浩的身价和影响立刻就不同了。如果投资人扑上来跟宁浩说，给你300万，你再拍一个电影吧。宁浩肯定不干：你得给我1500万。结果，腾腾腾投资人给宁浩投了一个亿。当投资人给宁浩投一个亿的时候，原来夸宁浩的人，就开始骂他了，说他堕落了。但是，如果宁浩坚持只拿300万元钱的话，那么，三年以后，电影圈就没他什么事了。
导演陆川是在文艺片上撞大运的。姜文主演了他的电影《寻枪》，结果这个电影就成了。那么，陆川为什么现在没有动静了？
这是因为他希望能拿到七八千万的投资，但又不愿拍商业片，只想拍文艺片，所以，就没人敢投钱给他。1000万以内的投资倒是有人愿意出，但他又不愿拍1000万以内的，最后就搁这儿了。
所以，要想拿到大投资，只能去拍商业片，有一个好成绩之后，再扭过脸来拍自己想拍的艺术片就有可能了。
拍大片，省心
在拍摄《夜宴》时，我比较省心，没有像拍摄以前那些现实题材的影片那样费心。
拍现实题材的片子，或多或少都跟意识形态有关系。但拍古装片，相对就要容易一些，因为古装片的每个行当都有一个带头人，比如美术方面是叶锦添，动作方面是袁和平，音乐方面是谭盾等。另外，演员都是最优秀的。这些人有好多想法，你不用多费脑筋，只是在剧本里做些取舍和调整就行了。
现在西方电影市场对中国电影有种期待，他们就想看古装片。你说这是强势文化、不公平，想改变它、扭转它—没人听你的。
你想想，韩国和日本也都拍了不少现代题材的电影，为什么都卖不出去呢？而《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无极》这种片子却票房过亿。张艺谋“黄金甲”的票房肯定也不会差，还会更高。目前，李少红还要拍《青龙偃月刀》，吴宇森还要拍《赤壁》，相信还会有很高的票房。
拍《夜宴》时，原来没打算请章子怡主演，而是考虑了国内的另外一个女星，但是，跟投资人合计了半天，如果用那个女星的话，那么，全世界加起来也只能预售出250万美元，根本没法拍。但只要用章子怡，一个国家就会给500万美元。这种结果直接导致了必须得用明星。在华人明星中，只有章子怡是通行世界的，张曼玉可能也就是在欧洲的小市场有影响，所以，就用了章子怡。
因为《夜宴》这个创作阵容，韩国也出了很好的价钱买了，而且票房很好。在这之前，韩国方面根本不知道冯小刚是谁，《天下无贼》也根本不能卖到韩国去。但拍了《夜宴》之后，韩国方面就问了：“冯导演下一个拍什么？冯导演之前拍过什么？”然后，他们就买了《天下无贼》，我准备拍摄的新片《集结号》也有人愿意参与投资拿到韩国市场。
一部《夜宴》，使投资人对我更加有信心。当我抓到一个题材需要大投资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怀疑我能不能操作了。非古装片《集结号》的投资大概有7000多万元，但我觉得这个片子不适合大明星来演，跟制片人一说，制片人立刻同意：好，那就不用明星！
把张、陈、冯关三年禁闭
现在有种说法是，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这仨人毁了中国电影。好像是被这仨人压着，其他人就好不了。可你把这仨人全关禁闭，三年内不许拍电影，由其他人拍，票房还是好不了。而且，实际上，每年那么多电影，古装片确实没几部。
当然，古装电影多了，观众肯定会产生审美疲劳。但这用不着我们大家忧心忡忡地在这儿呼吁，投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市场行情，他们的目的就是赚钱。
如果观众真的烦了，不挣钱了，海外片商也不要了，你认为他们还会继续投资吗？投资人比你敏感多了，他为什么要拿钱打水漂啊？
投资人之所以还愿意投资古装片，是因为这样的片子有固定的市场，有钱赚。
实际上，有一部分投资人也在慢慢转方向，不然他们为什么肯给我投7000多万元去拍《集结号》？《集结号》在海外的预售是零，投资7000多万元人民币，压力非常大。但是他们不在乎，因为如果《集结号》失败了，还可以再回去拍古装片，还可以赚钱。
大家说看腻了古装片，看腻了大片的这种模式，观众是不是真这么认为，还是媒体的有些人想当然地代表了观众？
《集结号》是战争题材，不是古装片，也不再用那几个显赫的明星，主创人员也不是那些名人，也用了很大的投资，如果按照媒体的说法，想当然它会比《夜宴》票房要高，因为它没有大家烦的这些东西，但最后结果可能未必如此，它不见得会比《夜宴》的票房高。
（张舍余摘自2006年10月16日《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