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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一则干劲十足的故事
作者:宋健飞

《青年文摘(彩版)》 2005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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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注意“忙”字的结构!
       我是个喜欢沉思冥想、无所事事的人,但持续的经济困难迫使我得去找份工作。我把自己交给了职业介绍所,同七个难兄难弟一道被指派到翁希德尔工厂接受能力测试,以便考查我们是否能胜任所申请的工作。
       我们竟马上被请进了明亮的餐厅享用早餐。漂亮的女服务员端来了鸡蛋、咖啡和烤面包。我马上就预感到了我的难兄难弟们好像并没预感到的事:这顿早餐也是测试的一部分。所以,我便十分专心地大嚼大咽起来,从而表现出一个人非常清楚自己正在给身体输送宝贵养料的意识。然后起身在餐厅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做出一副浑身憋足了干劲的架势。
       于是,我被第一个带进了考场。漂亮的桌子上已摆好了考题,可屋里却没一个人。不过我心里很清楚,知道此刻正有人在偷偷地观察自己,于是便装作不知道有人在监视的样子,像个憋足干劲的工作狂,从口袋里刷地抽出钢笔,拧开笔帽,在最近的一张桌子跟前坐下,犹如急性子的老板抓过酒店的账本一样,一把拉过了考卷。
       第一道题:人只有两只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和两只耳朵,您认为这合适吗?
       这一次,我爱思考的特长头一回派上了用场。我不假思索地写道:“即便有四只胳膊、四条腿、四只眼睛,也满足不了我的工作欲望。人的身体设备真是太差劲了。”
       第二道题:您可以同时接几部电话?
       对这道题的回答也简单得如同解一次方程:“如果只有七部电话的话,”我写道,“那我会觉得闲得无聊,只有电话数达到九部时,我才觉得自己人尽其能了。”
       第三道题:您下班后干什么?
       我的回答是:“我已经不认识下班这个词了——满十五岁那天我就把它从我的词汇中删除了,工作应该放在首位。”
       我得到了这份工作。一个人管九部电话还让我觉得自己不满足而力尚有余。我对着话筒喊道:“立即干活吧!一定要干的!”
       翁希德尔先生的副手叫布罗谢克,他当学生的时候就靠上班养活了七个孩子和一个卧床不起的老婆,同时还成功地担负了四份商务的代理,并在两年的时间里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两门国家级考试。当记者问他:“布罗谢克先生,请问您什么时候睡觉?”他回答道:“睡觉是罪过!”
       翁希德尔的女秘书则靠编织来维持瘫痪在家的丈夫和四个孩子的生存,而自己同时在攻读心理学和乡土学的博士学位。她还饲养牧羊犬并兼做酒吧业余歌手,“女妖7号”的艺名远近闻名。
       翁希德尔自己则属于那种早晨刚一睁开眼睛就决定要干事的人。每次,他一踏进办公室,便像道早安似地对女秘书喊道:“该干活了!”而女秘书也心情舒畅地回复说:“一定会干的!”接着,翁希德尔便把所有的科室挨个走一遍,向大家致以亲切的“该干活了”的问候,所有的人也都异口同声地报以“一定会干的”的回答。在开始工作后的头一周里,我就把自己管的电话增加到了11部,而等到了第二周,我的电话数已上升到13部。
       一个星期二的早晨,我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稳,翁希德尔就一头冲进了我的办公室,嘴里喊着他的口头禅:“该干活了!”然而他脸上掠过的一丝令人费解的神情,使我没有欢快地立即回答:“一定会干的!”大概是因为我反应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平常很少厉声吼叫的翁希德尔竟暴跳如雷:“回答我的话!”我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句话说出口:“一定会干的!”
       可话刚一说完,翁希德尔就一头栽了下去,倒地后又滚到了一边,最后横躺在了敞开的门口。翁希德尔死了。
       我跨过翁希德尔的身体,缓缓地穿过走廊。布罗谢克正坐在写字台前,两只手各拿着一个话筒,嘴里衔着一枝圆珠笔,在小本子上作着记录,同时一双赤脚在桌下的编织机上忙活着。他就是以此来聊补家里衣物的不足。“有事干了。”我小声说。布罗谢克从嘴里吐出笔,放下两个听筒,慢慢地把脚趾从编织机上移了下来。
       “翁希德尔先生死了。”我说。
       “不可能!”布罗谢克说。
       “真的,您来看吧。”我说。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们站在翁希德尔尸体旁时,布罗谢克还在这样说。
       “这下真该干点什么了。”我对布罗谢克说。
       于是,我们就干了这些事:为翁希德尔举行了葬礼。显然,拿着花圈跟在翁希德尔灵柩后面的我,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我接到了一家高级殡仪馆的聘书,邀请我到那儿去当职业送葬人。“您真是天生的送葬人!”殡仪馆的馆长说,“丧服穿在您身上那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还有您那张脸——真叫绝了!”
       我在布罗谢克那儿辞了职,因为觉得厂里的工作总是无法让自己满负荷地运转。当我第一次做了职业送葬的工作后我马上意识到:此地才是我的真正归宿,可谓人得其位,位得其人。
       在举行葬礼的小教堂里,我总是站在灵柩的后面,手里捧着一束朴素的鲜花,肃穆沉思。我还不时地去给翁希德尔扫扫墓。说实话,还真得感谢他,帮我发现了真正适合我的职业,这项职业恰恰需要的是沉思冥想,而且视无所事事为其义务。
       很久以后我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竟从来没有关心过,翁希德尔工厂究竟是生产什么东西的——好像是肥皂吧。
       (郝小云摘编自《外国文艺》2005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