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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着]谁还我安静权
作者:鲍尔吉·原野

《青年文摘(彩版)》 2005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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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交车以前报站明确,“大西菜行车站到了”,无一字多余。
       现在改革了,如:“棒槌岛牌羊肝羹提高视力提醒你大西菜行车站到了。”
       我想了半天才听明白。这里面有棒槌岛、羊肝羹、视力,屁股后面跟一个大西菜行。这就像守门员迎着踢过来的5个球,不知扑哪个好。
       还有“爱司美林眼科准分子治疗近视只需一分钟提醒你泰山路车站到了”。
       “月光齿科洁齿护齿还您美丽微笑提醒你前方到站华洋大厦”。
       我以为听到了梦话,想了半天,悟出这跟坐车有关,跟到站也有关,而且,这也是为了大伙好,坐着车让你知道怎样提高视力,牙到哪里去白,属于美丽人生。
       但我觉得似曾相闻,想了三站地,恍然,“文革”有一阵就这么说话,启齿前,背一段语录。
       甲:要斗私批修。给我拿一管牙膏。
       乙:狠斗私字一闪念。三毛。
       甲: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有醋吗?
       乙: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没有醋。
       甲:中阿友谊万古常青。有火柴吗?
       乙:多思。刚卖完。
       甲:我失骄杨君失柳。这钱太破了,换一张。
       乙: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破什么破?不换!
       甲:我跟白求恩同志只见过一面,那还是在晋察冀边区。不换就不换,你生气干吗?
       乙:金猴奋起千钧棒。我不 屑跟你生气。
       甲: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你注意态度。
       乙:妇女解放之日,就是革命胜利之时。我就这态度!
       难怪毛泽东对“文革”后期的许多做法感到“讨嫌”,多好的话这么一弄也成了周星驰电影。
       公交车的报站仿佛可以理喻,但还是理喻不了。
       虽然牙白,近视也好了,但容易使人忽略站名。我就是光听“羹”什么的早下了两站,这也是一种“信息不对称”。
       其实,在公交车坐一个小时,比干一个小时的体力活还要累,因为紧张。
       车辆走走停停,紧张;人流上上下下,紧张;景物虚虚实实,紧张;身体零距离接触,紧张。
       此际,紧张激发更多的紧张。横空里冒出来个“洁齿明目”,不管那齿多么洁、那目多么明,都更紧张。即使不紧张,也有那么点困惑。
       所以,在公交车上突兀听到“羊肝羹”,要眨巴眼睛想半天。
       唉,紧张导致智力下降啊。
       现在信息太多了,多到脑袋装不下的程度。用刘齐的话说,“现在哪还有叫脑袋的,早就改叫垃圾处理器啦!”
       如果在人权当中引申出一项“安静权”的话,这些“洁齿明目”无疑损害了这项权利。它损害了权利,就是损害了我。
       我就是这样被损害了,可是,还是没人还我安静。
       (永军摘编自2004年4月16日
       《法制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