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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兄弟
作者:东方不亮

《青年文摘(彩版)》 2005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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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我们村那些四处游荡的智障人士过滤了一遍,抛开那些行为失控的疯子不说,勇弟可以说是一个本分而且尚能自食其力的傻子了。勇弟没有自己的名字,我们之所以叫他勇弟,是因为他哥的名字叫阿勇。阿勇是一个木匠,木匠阿勇也许压根儿就不想认这个弟弟,谁都不希望有一个弱智弟弟。所以,当勇弟偶尔小偷小摸被人捉住殴打时,阿勇虽然没有卷起袖子参加群殴,但也是低头匆匆绕过。
       在我们国家还没建立义务献血制度时,勇弟惟一的营生就是卖血。有一段时间他都恍惚认为自己是一个生意人了。大量的抽血使勇弟显得虚胖,白花花地挂了一身膘。卖血的钱都给了阿勇,这也是他们兄弟间惟一联系的纽带了。吃饭的时候,勇弟就走到木匠家门口,乐呵呵地叫一声:“嫂子!”屋里就不耐烦地顶出一盆白饭来,没菜的。勇弟就慢悠悠地走到附近的菜市场,手疾眼快地叼起一块熟肉或者一片酸菜,顺便请一下安:“老板今天生意好吗?”老板护不过来,就骂:“×你娘哩!”傻子听了也不气恼,直接告诉档主:“我娘早就死啦!”
       当然,现在勇弟已经殁了,拿一个死人说事有什么来头?我要说的是去年冬天,包工头老猫不知怎么搞的把他那块假“劳力士”掉进池塘里了。一块破表对老猫来说当然是小意思,可包工头环顾四周后发现了勇弟,于是他有了一个好主意。老猫说:“勇弟你帮我把表捞上来,我给你50块钱。”在围观人群的怂恿下,勇弟跳进了水里。要知道我所说的是冬天,当勇弟浑身发抖地捞起金表时还认为自己找到了一门好差事。
       应该说那是包工头老猫一个兴致极好的下午,他已经很久没拿傻子开心了,于是又往池塘里扔了一块石头,说:“勇弟你把它捞上来我给你5块钱。”谁都知道勇弟是一个精明的打工仔,他翻了翻白眼问:“5块钱比50块多吗?”老猫就和围观的人们一起开心地告诉他:“多,多,多得可以找个姑娘困一觉了。”勇弟听了就十分高兴,说:“我是喜欢困觉的。”其实,勇弟早忘了跟邻村的疯婆子困觉是不花钱的。
       我们村的小孩都是善于模仿的小孩,此后他们见了勇弟也往池塘里扔石头,说:“傻子,捞起来给你5块钱。”勇弟就奋不顾身地扑进水里。当然,小孩子的诺言没有实现,他们更关心的是从哪儿可以找到更大的石块。
       后来,说起这事小孩们就觉得没劲了,傻子没把石头捞上来,倒把白花花的肚子漂在了水面上。
       勇弟死了,倒是阿勇花50块钱把他捞上来的。
       村里的姑婆说起阿勇时就显得愤慨,她们说:“平时给的饭少了。”她们说:“冬天给的被子太单薄了。”当然她们只是说说而已,真要把傻子送给她们当弟弟,她们也不会要的。
       我险些就忘记了包工头老猫。这件事过了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他蹲在自家的门口喝酒,后来他发现一个看起来喝得比他多的人走了过来。
       木匠的手里拎着他干活的斧子。老猫想自己家里没什么木工活啊,于是他就同阿勇打了个招呼:“你鸟人来干吗呀?”阿勇双眼发直看着老猫:“你把傻子害死了!”老猫哈哈大笑起来:“是那些小屁孩骗他下水的,要说我那一次,还给了他50块呢!”可是,木匠不准备同他讲理了,他把斧头招呼了过去。老猫慌忙爬上了门口的树:“你鸟人干吗呢!”阿勇不会爬树,他突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一下一下砍着树,心想把树砍断了就可以捉住老猫了。他砍得十分来劲,突然就觉得十分好玩,哈哈笑了起来,说:“老猫你这身子骨,可以打一个木柜了。”包工头躲在树上喊:“阿勇,你鸟人疯啦!”
       后来人们谈起那天下午,下了两个结论:一、木匠喝多了;二、傻子把魂魄附在木匠的身上了。村里的姑婆比较同意第二个说法——寡情薄义的木匠才不会为傻子去拼命呢!村里的一些年轻人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们从科学的角度出发,认为勇弟家是有遗传病史的。
       当然,现在阿勇已经不见了,你要想打听个清楚,就找他去吧。
       (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