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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美国,既有辜负我的,也有我所感激的
作者:[美]爱德华·博克 著 洪 友 译

《中外书摘》 2006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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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爱德华·博克生于荷兰,6岁时随父母前往美国,开始其美国梦的追寻过程。成年后他主编的《妇女家庭杂志》曾被评为“全世界最具有价值的杂志产业”。本文围绕其移民经历以及一个国家对一个人的塑造展开反思,讲述了他眼中的美国的长处及短处。
       美国在哪些方面辜负了我
       浪费的国度
       还是个6岁的孩子时,我来到美国。作为一个男孩,当时我最需要学习的就是节约的必要性。早在远隔重洋的家中,大家就教我懂得,节约是成功人生的基础之一。我全家来自一片因节约而闻名的土地(荷兰),但是,在美国才待了几天,我们全家尤其是父母就强烈意识到,他们将自己的孩子带到一个浪费的国度上来了。
       荷兰人节约,美国人浪费。到处都可以看到浪费,极度大手大脚的浪费。在每辆电车、每条渡船的地板和座位上,都胡乱堆放着已经读完后丢弃或忘带的报纸。如果我到杂货店买点西红柿,从堆得很高的西红柿上面滚下一个来,那么,店老板不是把它捡起来,而是用脚踢到一边,任由他的货车轮子从上面碾过。有一家人差不多和我们家一样穷,这家人的夫妻二人老是抱怨日子没法过。我母亲第一次看到他们家的垃圾桶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一天早餐剩下的半锅玉米粥放在垃圾桶里,旁边扔着1 / 3块面包。随后几年,当我每天看着一艘平底船装载着布鲁克林家庭主妇们扔掉的垃圾,在纽约港被拖下海时,不难推测,一个星期内从布鲁克林各个家庭扔掉的这些东西,足以养活荷兰的穷人。
       笃信数量
       作为一个荷兰男孩,有一条最重要的真理给我以教导,这条真理便是:任何值得做的事,都值得你好好去做,除了诚实本分之外,一丝不苟也是成功的因素之一。做任何事情,光做了那是不够的;如果没有做好,那等于一点也没做。而我到美国以外,学到的恰恰与此相反。很早就有人教我学会了两句可恶的美国话“这样就行了”和“我会去做的”,与此相伴的是笃信数量而非质量。
       在学校能受到老师表扬的,并不是在习字本上写字写得最好的男孩,而是在给定时间内写字写得最多的男孩。衡量数学学得好坏的标准,并非是对方法的掌握,而是看你做出一道例题用了多少时间。如果有个孩子将“January”(一月)这个词简写成“Jan.”,将“Company”简写成“CO.”,那他会得100分,而能够拼写出这两个词却无法让老师懂得“CO.”不念“Company”的孩子也能得到同样的分数。
       当我逐渐长大成人并进入商界时,我发现周围到处都有人重量不重质。人们始终强调的几乎都是一天内某某人能干多少工作,而不是工作做得有多好。无论在哪里,“一丝不苟”的观点都没有市场,产量如何才更受欢迎。无论我进入哪个行业,那都没有关系,因为结果是一样的:人们总是迫切要求数量、数量!
       过于自由的媒体
       随着我逐渐长大成人,四面八方的报纸都充满了对有权有势之物的不敬。在被视为新闻界特权的新闻自由的特殊体制下,任何人的政见只要碰巧与高层不一致,或者其行动与高层认为应该采取的行动相反,无论他地位多高,都无法逃避媒体的谩骂。这并非对他行动提出批评,而是对政府官员的个人攻击,无论这些官员是镇长、市长、州长或总统,那都没什么两样。
       美国人不唯上的潮流注入了外裔美国人的头脑,这给他们留下了非常不幸的印象。外国人很难对某人被逮捕、被流放的行为进行攻击,也许这些被捕者企图推翻政府权威,并发表了某些煽动性语言,却全然不知第二天的早报上,编辑会将同一情绪写出来。也就是说,写这些话的人安然无恙,而解读编辑的文字并将其付诸行动的人,则会立即打上罪犯的标签,而且美国没有他的藏身之地。但是,为什么要窝藏最早的根源呢?难道用文字说话的人,就比用嘴或用炮弹说话的人危险更小?
       当前对美国化的渴望中存在的一个基本问题是,美国人热衷于使两个阶层美国化——改革家热衷于使外裔美国人美国化,而老板则热衷于使属下的员工美国化。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也许同样需要美国化。他似乎认为自己美国化理所当然地已经完成,因为他生于美国,骨子里是个美国人,对美国人的理想有着正确的理解。但是,这决不意味着他就不需要美国化了。许多本土出生的美国人,需要进行美国化的程度,和外裔美国人并没有区别;许多美国老板对美国人理想的理解,甚至远远没有他们的某些员工那么深刻。事实上,那些如今正在从事美国化工作的人、处在美国化运动顶层的人,恰恰特别需要对真正的美国精神有更深刻的理解。
       对在美国占大多数的美国人来说,他的祖国未能给外裔美国人提供的这些琐碎的东西也许不那么明显,他们甚至认为这些东西不那么重要。但是,对外裔美国人来说,它们却显得那么匮乏、那么突出;它们形成了一些严重阻碍,而这些障碍在很多情况下是无法克服的,它们对于外裔美国人的美国化是一种威胁。与过去任何时候相比,我们对这种美国化的渴望都没有现在这么强烈,而我们如今也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觉得它是我们最重要的需求。
       “但是,你成功了啊!”有人会这样说。
       也许说得对,但是,从另一角度讲,你必须承认,我并不是由于美国存在这些缺陷而成功的。我成功的原因是尽管存在这些缺陷,却能战胜它们——而最终的结果并非每个人都能达到。
       我感激美国什么
       机遇
       无论我在50年的美国化过程中发现了哪些缺陷,也无论在我完成从一名外国人到美国人的转变过程中美国怎样没有帮助我,我还是感激她给了我最宝贵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能提供的礼物,那便是机遇。
       从世界如今的局势看,任何一个国家给外裔提供的机遇都不像美国那样多,在这里,只要有能力,人们想走多远就走多远。和我自己的情况一样,外裔美国人也许应该不懈地追求某些理想,始终坚守出生国的一些观念;他也许应该通过克服由于国家缺陷而造成的不良习惯,来塑造并形成自己的性格。但是,美国却能将那么振奋人心的鼓舞、那么高尚的国家理想主义、那么伟大的成功机遇,尽可能多地融入外裔美国人的脑海,从而将他打造成地球上如今最幸运的人。
       他想去哪就去哪,没有任何陈规陋习束缚手脚;除了他自身存在的局限,也没有任何外界因素限制他。他选择的工作领域越宽广,体现出的眼光越深邃,人们为他的事业提供支持的愿望就越迫切,只要人民相信他把追求人民的最大得益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一旦博得了人民的信任,就没有哪个国家的民心能与美国人民相比。当然,与任何国家的人民一样,美国人民的心也易变,但这种变化针对的,仅仅是无法保持到手的成功的那些人。
       身在美国,人们不能像在历史更悠久的欧洲国家的人们那样,沾沾自喜地靠在功劳簿上睡大觉,也不能依赖过去的荣耀支撑自己、依赖成功的势头来推动自己。美国人也许是世界上最机警的人民,他们需要其领袖也必须机敏过人。美国人民对多样性的追求“贪得无厌”,但他们一旦表达了感激之情,便是全心全意、发自内心的。美国人民从不向别人索取已经给过的东西,出手也从不小里小气:他们要么奉献一切、要么什么也不给。
       理想主义
       美国人身上还不能广泛为别人理解的,是他们独特的理想主义。这是外裔在美国人性格中发现的最让他们惊奇的特质。欧洲国家对美国普遍有这样一种印象(也许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这种印象不那么多了),认为美国最不珍惜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美元。尽管国家间的关系和个人间的关系颇为相似,而且这样比也没什么意义,然而,从个人了解的角度讲,也许可以这样说:荷兰人对荷兰盾的崇拜,要比美国人对美元的崇拜强烈得多。
       我并不是说美国人总能意识到这种理想主义,他们经常意识不到。但是,如果发生一场触及道德问题的巨大骚乱,其结局总是能体现出暴露得最明显的就是美国人的理想主义。美国人常常在这些问题上涂抹一层浓浓的唯物主义色彩,但这并不能影响其实质。布赖斯子爵说得好,接近于美国人性格的最正确途径(实际上也是唯一一条途径),便是通过其理想主义。
       正是这一品质,给了外裔美国人以最真实的激励,使他能更好地服务于所入国籍国家的人民。但实际上,他的精神比较懒散,而且发现,就算他为美国服务,美国也没有为他服务。
       诚实
       实际上,真正的美国人玩的是诚实的游戏,而且他还坚持你也应该遵守游戏规则。当然,在美国人的生活中也有相反的例子,有些人似乎会屈从于这样一种信念,即认为谨慎出牌也能获得成功。但是,从长远观点看,这样想是完全不对的。老百姓迟早会发现其中的伎俩(不幸的是,发现的时间很可能早不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道德观念都没有美国那样明晰而真实,也没有哪个国家的人民像美国人民那样,给那些真正服务于老百姓的人以更大更长久的褒奖。
       对于来到美国的外裔人来说,“天高任鸟飞”含有诚实劳动、不懈努力和坚持到底之意。对于有志成功的人来说,成功之门永远是大开的。每条大道都在招手,每种前景都在召唤,每一样才华都在唤起,每一次卓有成效的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在任何土地上,成功的方式都没有这里那么空旷而自由。
       美国化进程使我成了一个怎样的美国人?这我无法说清楚。谁能自己说清楚呢?但是,环顾四周的本土美国人时,我不禁想,说到底,从某一点上讲,外裔美国人真能变成优秀的美国人吗——他能否拥有更光明的前途,他是否发自内心地真正想看到美国更加强大,他对美国不完美的公共机构未能像应该表现出的那样是否不那么满意,在能够更清晰地看到这些缺陷时,他是否毅然决定帮助美国树立他故国的、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有的那些理想和原则,并将这些理想和原则的最精华部分植入美国的特征之中?
       我还记得,有两位美国总统曾认为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典型美国人,并希望送我到出生地荷兰担任美国特派公使。不用说,这让我深怀感激。然而,当我对选择这些职位的原因进行分析之后,在美国土地上为美国服务的强烈愿望,却使我主动要求他们允许我留在美国,这让我得到了更大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