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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着]往日的刑法
作者:滕 刚

《青年文摘(彩版)》 2005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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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警打开牢门,准备把布兰托拖出去处决时,发现他正在发高烧,40℃。布兰托的死刑只能推迟执行。克尔萨斯州的法律规定,一个人在生病时是不可以被执行死刑的,只有等他病愈了才能处决。
       克尔萨斯州至少有半年没有举行处决仪式了,来刑场观摩的人比往年要多。人们身着节日的盛装,一早就坐在刑场的环形看台上,翘首以盼。
       虽说处决布兰托只需一粒子弹,但警方为筹备一次死刑所耗费的人力和财力,不亚于准备一台著名歌星的演唱会。尤其是布兰托的亲朋好友们,他们是从遥远的乡下坐马车来的,还运来了一口漂亮的水晶棺。
       大家都盼望法医能妙手回春,尽快将布兰托的体温降到37℃以下。法医给布兰托服用了大剂量的退烧片、抗生素,注射了三剂退烧针,甚至剥光衣服让他躺在巨大的冰块上,但他的体温始终居高不下。法医终于放弃努力,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布兰托的死刑被宣布延期举行,直到他退烧。虽说对一个判了死刑的人来说,处决是迟早的事,但在一个法律至高无上的国度,谁都不会以任何借口去干违法犯罪的事。处决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延期处决同样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
       在监狱医院,医生们对布兰托进行了近一个月的检查和治疗。由于一直未能找到布兰托发烧的病灶,在他身上所尝试的一切措施当然是徒劳的。高烧使布兰托的生命得以暂时延长,可持续高烧所带来的巨大痛苦是他难以承受的。他多次恳求警方早点把他处决。警方虽然对布兰托的处境表示理解和同情,但无法满足他的愿望。警方也想把这件事早点处理掉,可谁敢为了同情去犯法呢?
       警方和监狱医院放弃努力。他们邀请国内著名的疑难杂症专家对布兰托进行会诊。结果仍然找不到原因,当然也就开不出退烧的良方。在会诊即将结束的那天傍晚,一位来自某医科大学的教授,一番异想天开的解析,得到与会专家的认同。他说:“此人既不是感染性发烧,也不是非感染性发烧。他是由于恐惧死刑引起的高烧。只有消除他对即将到来的死刑的恐惧,才能退烧。而消除这种恐惧,我们医生是无能为力的。”
       警方立即请来神甫帮助布兰托消除对死刑的恐惧。神甫对他进行了近一个月的开导,他的高烧始终不退。束手无策的神甫对警方说,让布兰托退烧的惟一办法是暂时改死刑为有期徒刑,等退烧后再重新宣判死刑从而立即执行。神甫的建议是荒唐可笑的。在一个法律至高无上的国家,怎么可以拿法律当儿戏,对一个已经判了死刑的人改判呢?即使改判了,他的温度降下来了,重新判他死刑,他的温度还会上来,死刑不是照样无法执行吗?
       如果布兰托依然这样没完没了地烧下去,惟一的办法就是修改法律。只有修改法律关于死刑犯生病期间不能处决这一条款,才能使法院的判决最终得以执行,让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克尔萨斯州的法律一百年才能修改一次,而这项法律公布至今才四十年。这就意味着布兰托可能在六十年以后才能被处决,意味着布兰托还要忍受六十年的高烧。往日的刑法总是这样耐人寻味。
       (周广军摘自《个人履历表》,百花洲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