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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突然
作者:孙昕晨

《青年文摘(绿版)》 2008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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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躺下,没能像往常一样在睡眠中迅速沉没。辗转之间,一句话从心里突然涌出,而且盘旋不去—
       “要是睡着了,今天不就没有了吗?”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要是睡着了,今天不就没有了吗?”想着想着,屋外的夜就变得格外寂静、空旷。
       起身,开灯,拿出日记补写了一行字:你怎么忍心让今天就这么过去?
       写完,睡不着。我还是问自己:怎么会想出这样的话?
       辗转之间总算想起有点沾边的事:昨天收到一封信。这年头,信是稀罕之物,所以心里有些激荡吧。
       寄信人是二十年前旅途中结识的一位姓蔡的老教授,老先生密匝匝写了三页。读信如晤,纸上的声音有一种弥漫的力量,让我在宁静中忽然觉得时光倏尔,恍兮惚兮。
       “今年底我将退休,朋友鼓励的说法是,进入含饴弄孙的日子;我安慰自己的说法是,总算到了‘补读平生未读书’的时候。……你还那么年轻,令我羡慕。……我这个年纪不仅羡慕年轻人,也羡慕五十岁、六十岁的人……现在,我才明白作家高晓声生前对我说过的那句话:‘真想用已经得到的一切再换几十年啊。’……”
       我把信找出来,又读了一遍。合上,折叠,我的夜也就更黑了。
       霜送晓寒侵人,枣实垂红惊心。突然而至的况味,总会唤起一个人的岁时之感,让我们在某个瞬间醒来。
       我忽然想起了歌德,智慧如他,用整整六十年时间写《浮士德》,也曾借剧中人物发出呼喊:“时间啊,你停一停!”
       “西风凉,换人世间”。
       只一阵风来,这旷世就凉了,这人间就已经被修剪得疏朗。难怪我们的祖先声声叹曰:“槐花黄,举子忙;促织鸣,懒妇惊。”正是正是,蟋蟀声声,寒之将至,在野,在宇,在户,一年又快完了。人,总是在某一刻突然领悟到自己之外的一个强大的存在,在日渐迫近的自然之手面前,我们才会看清自己的荒芜。
       不能入眠的我,今夜,只能用这一点文字送走又一天。
       (卢兆滨摘自2008年10月19日《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