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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我和逸飞这样相识相爱
作者:宋美英

《中外书摘》 2006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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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们在一起吃饭,他突然问我,你带私人护照了吗?我说:“出国怎么能不带护照呢?”他就跟我说:“我们结婚吧,明天就去注册,好吗?”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一切又都是那么顺利,似乎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似的。而五年后,他的离我而去,也仿佛是注定好了一样。
       我和逸飞的相识缘于1996年那次上海国际模特大赛,我们这可能是缘分吧,比赛刚结束,他就找到我,说能不能到他的公司工作。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衣着普通、性格随和的儒雅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陈逸飞,便问他的公司在什么地方。他微笑着跟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公司,我只是觉得很高兴能认识这个名人,但考虑我与上海时装模特公司签约两年,所以,就委婉地拒绝了他。他并没有表示出不高兴的样子来,而是朝我笑笑,直点头。并且说:“如果两年后与上海时装模特公司的合约期满,若是考虑加入我公司,请随时跟我联系。”
       也许,正是因为我当时本真、不趋炎附势的处世风格令逸飞很欣赏,所以,才让他记住了我。两年后,我和上海时装模特公司合约期满,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他打电话,问他的模特公司现在是否还需要人。他当时在电话那头很兴奋地说,当然需要,当然。并且希望我马上就能过去。
       于是,我们约了个时间见面了。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逸飞公司欢迎你!”他旁边的一个好朋友小声地跟我说,他可等了你两年哦。
       就这样,逸飞成了我的老板。而在那个时候,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仅仅是个老板。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大名人走到一起。
       记得第一次约会,是在1998年3月12日,那一年,上海的春天来得似乎比往年要早得多。在这之前,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自己正在奥地利拍摄《逃亡上海》,过几天要回上海,他在电话那头说:“我一回去就去看你。”
       果然,几天后,就是3月12日,中午我接到他的电话,他邀请我吃晚饭。我当时有点紧张,因为在我1996年参加国际模特大赛的时候,他是评委,在我心目中,他是高高在上的一个大名人;况且,现在,他又是我的老板。请我一个无名小女子吃饭,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时,我们去的是仙鹤宾馆,他很健谈,而且很和善。当你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朝你微笑。顿时,我落座时的紧张心情一扫而空。我们谈了自己以前的经历,以及他讲述一段38美元去美国的事。也就是在那次约会上,我知道了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他像是给一个孩子讲故事那样,娓娓道来,从他的话语里,你似乎听不出他以前有多苦,反而让你觉得,那一切都是快乐的。
       那天,仙鹤宾馆的人很少,整个餐厅似乎就是为我俩准备的。我也跟他讲我小时候的事情,他很认真地听着,偶尔还笑一下。
       两个人是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坐在一起聊天,但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饭毕,我和他走出仙鹤宾馆,回头看时,我忽然想到了这家宾馆就是我1996年参加上海国际模特大赛时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我们彼此有这样故地重游的默契,还是老天想让我们在相识之地相爱。
       看看时间还早,我就邀请他到家里去稍坐。他同意了。
       那个时候,我们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在我家里,我们喝着茶,并打开了电视。巧得很,电视里播放的正是他导演的片子《人约黄昏》。
       两个人就把这部片子看完了。在看片过程中他在我旁边给我讲述当初拍摄这部片子时的一些趣事,不知不觉,电影结束了。他说,我该走了。
       从那以后,我们在公司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工作,一起讨论事务,一起画画,一起探讨他的服装。虽然在年龄上有差距,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代沟。逸飞是个唯美主义者,这一点,他不像自己年龄段的那些人。他追求美,追求新潮。无论是在行动上,还是在思想上,他都能跟得上时代的脚步。
       2000年,新丝路组织了一次“中国文化美国行”文化活动,当时我被派到美国去演出。逸飞那个时候正好在美国。有一天,我们在一起吃饭,他突然问我,你带私人护照了吗?我说:“出国怎么能不带护照呢?”他就跟我说:“我们结婚吧,明天就去注册,好吗?”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其实,那次所谓的结婚,不过是一次好朋友的聚会而已。因为我和逸飞都喜欢低调,所以没有大摆宴席。婚礼是在纽约市政厅举行的。逸飞的弟弟是男傧,我一个好朋友是女傧。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一切又都是那么顺利,似乎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似的。而五年后,他的离我而去,也仿佛是注定好了一样。
       一个男人并不一定要靠财力和相貌来吸引女孩子的,一个有风度的男人可能会得到许多女孩子的青睐,但如果你跟他相处久了,风度就成了不切实际的东西,而重感情和胸怀才是最主要的。逸飞就是后一种男人,跟他在一起,你能感觉到他就像一片温暖的大海,平静得让你感到很踏实,广阔得让你感觉到很幸福。
       结婚后,在生活中,我照顾他;在工作中,我学习他;在画画中,我抄袭他……
       他像个教授学生的老师一样,经常在我画画的时候在旁边指导。逸飞是个影响力很大的人,特别是在画画上,当你看他在专心地画画时,你就很有一种也想画一幅画的冲动。
       而且,他还特别喜欢开玩笑。有一次,我费了好大劲,才画出了一张他的肖像。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很仔细地看着,然后,很认真地跟我说,不错,大师级的。我当时闷了,不知道他是批评还是表扬。他又说,有一天,我要给你举办一个拍卖会,把你的这张画拍卖一百万。
       但他却永远地食言了。
       我想,我是很幸运的。因为遇到了逸飞。他像兄长般地爱护我,像师长般地教导我,更像爱人般地呵护我,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爱得那样深,爱得那样真,爱得那样切。
       我是在他离开人世的三天前从美国赶到上海的,在这之前,他住院,从医院里“逃跑”的事情,他在电话里只字不提。有时还会跟我说,这些日子可能要胖了,胃口好得很呢。
       我虽然知道他是在骗我,他的身体一直是很不好,但我从来没有想到,会糟糕到这样的地步。
       也许,正是因为他是那样的爱我,才不想让所爱的人在海外受到一丝惊吓,才不愿意把他身体不好的事情告诉我。我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在他眼里,我的胆子很小,况且还带着5岁的天天。他很怕因为自己的身体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惊慌。
       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是你的妻子,夫妻不就是共患难,共喜乐的吗?!
       在我得知逸飞重病入院的消息后,我飞也似地回到他身边,似乎,一刻都没有停过。那个时候,虽然我身在美国,可我的心都在逸飞身边,每天都要通上几个小时电话。在电话里,我们聊我们的儿子,聊他的电影,聊未来的生活。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看到了那张熟悉但又陌生的面孔。他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苍白,但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却让我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欣慰与幸福。是爱情之花燃起了他心中的爱火,是骨肉之情唤起了他对病魔的斗争,是爱情、亲情、友情使得他对生命憧憬。
       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他幸福地笑了。笑得那样灿烂,像小孩子般地纯真。他对家人的爱在那笑容里凝固着。
       在临终前,他抱着我,颤抖着带了一丝遗憾地说:“宝贝,我爱你,我永远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里已充满了泪花。
       自从我们相识后,他一直是个很乐观、硬朗的坚强男子汉,但却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流泪了。他知道,在他走后,我和孩子将面临着一场比死还要痛苦的磨难。他的眼泪里有的是愧疚,有的是不忍让我们以后的生活艰难。
       在没有他的日子,他不知道我们是否会坚强地生活下去,在他最后的几秒钟,我和孩子都抱着他痛哭,儿子撕心裂肺地叫着爸爸,我几乎都快不行了……
       我爱他,因为他把一生的爱都牵系在我们身上,我又恨他,恨他忍心抛下我们母子,因为在他走之前,没有安排好我和孩子的未来。而这未来是艰辛的一段路,只好我和孩子两个人来安排。
       他让我懂得了做人原则,怎样为人处世,并让我喜欢上了艺术。他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父亲,但这一切对现在来讲,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很“自私”地把我和孩子抛下,一个人先走了。我失去了好丈夫,孩子失去了好父亲,我和孩子都失去了这一生最爱的人。
       我跟他的好朋友说过,我会放弃掉我从前的一切,来做逸飞的好妻子,来做天天的好母亲。如果再回到从前,我还是这样说,这样做。可逸飞再也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虽然没有说对不起我和孩子,但从他的泪水里已经流出了对我们母子的愧疚。他明白,自己走得太匆忙了,以至于给我孩子留下了现在这样一个烂摊子。
       我所能做的只是尽最大努力把公司经营好,希望公司全体同仁能像逸飞在世时一样团结起来,把逸飞品牌延续下去,把他的精神发扬光大。逸飞创造下这些品牌不容易,不要因为他的离开而让这些品牌也随之东流,那,我们又怎么能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