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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一滴水的传奇
作者:潘国本

《青年文摘(绿版)》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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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水在大地玩腻了,借助阳光或者风,飞到了天上,成了汽。那里,水汽又聚成了云。如果又得到阳光的关照,便带上了彩,荣升为霞。如果还有张雨幕在背后衬着,七色走神了,不再抱成一团,“赤橙黄绿蓝靛紫,谁持彩练当空舞?”内紫外红成虹,外紫内红成霓,像弓,像拱。谁会是那巨弓的主人?只有射日后羿。谁会是拱桥过客?也只会是牛郎和织女,只有他们才感动得了上苍做出这般奇桥—想不到吧,一滴水也会这样辉煌。
       水汽不会永远一副面孔,那样太累。弥弥漫漫,不知不觉,就飘贴到了地面,本来是追求优雅的,却沉到了地面,够寒碜的,被磨成了粉末,称做雾。敢于遮去阳光的威严,乐于给万物披上面纱,还协助每个弱者留足隐私。黄帝大战蚩尤那次,雾摆出了伸手不见五指迷阵,帮助黄帝打败了蚩尤,揭开了中华民族的正页,像牛顿痴盯住的那只苹果,不经意间成就了一桩历史大事。
       汽,当然不会忘记生他养他的大地,眷念大地温暖的胸怀,大地所给的倜傥。那一次,他忙活了一夜,仍未成气候,快天明了,匆匆凝成了一滴泪,改称为露。已经是泪了,也不少晶莹,也不少圣洁而倩巧,悄悄地站在每片绿叶的尖尖上,像柔顺而爱美的少女。只有一点儿微薄的湿润了,仍在抵住酷日,舐犊生命。晨光怜爱上了,给她做了件霓裳羽衣,让她成了五彩朝霞的伴娘、奇花异草的美容师。这次没能成雨,只成了一滴露,一滴露也一样恩泽于故里。
       如此演绎下来,霜应当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农妇了。霜的身世更心酸,生命极短,还屡遭误会,甚至背上恶名。明明在预告严冬,劝说生命休眠,却被人说成是摧残;明明是幅奇丽景象,却被诬为阴谋。
       曾听说“城市是人造的,乡村是神造的。”霜其实是神性的一笔。无论多冷,城中都一个老腔老调,乡村不同,一觉醒来,寒气已化成了薄薄的一层洁白。凸显在风寒里的瓦砾、枯草和土块,本来都极丑陋,霜递上这身套装,也就有了惊艳。因为有了霜,也就有了乡里的“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奇丽,也就有了乡里的“长空雁叫霜晨月”的肃穆,也就有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动情述说—晨霜最清楚乡里人的清苦,为了一粥一饭,早早就起身了,披件旧袄,拢着手,缩着脖,从古老的板桥踏霜远去,留下一串备忘的脚印……
       同样的高空水汽,凝成了雪,便成了姊妹中贤惠而富才华的一员了,她文静、仁慈而聪颖,甚至也不少羞涩。试想,如果不文静,哪能那样恬适和妩媚?不仁慈,哪能任是多么脏乱和猥琐的地角,都一往情深?不聪颖,哪能那样挑得诗人灵气,撩足孩子童心?
       我看过1885年至1898年本特利拍下的雪花显微照,才晓得雪花原来那样匀称、冰洁,这等精美也不显张扬,无声无息地给暮气十足的原野充电,给嫩菜幼麦御寒,给古树枯藤华贵,给鸡犬提供绝妙舞台—只须它们尽着性子撒野,无意的奔跑足迹,都成画卷。雪有大美而不言,让诗人吟诵一万年,也不会乏了灵感。
       轮上雨登场,已是天宫舞台的高潮演出了。雨好像有心要给雾露雪霜以及霖雹霰凇等做个榜样似的,他像重活细活都抢着干的小伙子,为儿孙又为父兄,肩头已经挑上了,手上还要提着。重活,如梅雨滂沱、雷雨霹雳,赶黄梅、驱旱魃,那样心急火燎,一似出一路奇兵或者救一场大火,去救助干裂的土地、渴瘦的河流。我们怎能总挑剔他的粗疏和误伤,而忘了他的昼夜奔波呢?细活,如春雨霏霏、秋雨毛毛,一似慈母手中线或者红袖添香读,细细谈悄悄说,点点滴滴,抚慰着生灵的柔美和创伤。随意找出一片树叶一棵小草,都输足雨的灵气,随意吸进一口空气,都灌满雨的仙气。雨哥一来,花醉了,叶鲜了,土地酥了,五谷又腆肚了,鱼虾又跳高了,藤萝又赛跑了,弯弯曲曲的小河、清溪,又唱起那个古老的话本来了,哼的,吟的,吼的,真的乐死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露、霜引发的伊人思念,想起山外游子、海外赤子,他们时时思着父老乡亲,念着子孙后代;他们一路颠簸,一路艰辛,每个都有一部露或者霜这样的传奇;他们的荣归故里和欢声笑语,无一不是艰辛和血汗凝成的琥珀。
       (樊俊玉摘自2007年7月10日《新华日报》,杜凤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