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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想面前人人平等，我不能因为左腿不方便，就放弃自己再正常不过的梦想。
       莫小贝跟陈囡说，她有三个美丽的梦想，按照其实现的可能性依次为—
       最高梦想：这座城市将来的标志性建筑出自她手。陈囡说，当年你如果上了清华建筑系，这个可能性最少有50％吧。莫小贝没有上清华建筑系，不是分数不够，而是她挑选了一个可以上也不太贵的普通学院学了档案管理。现在在一家公司当文秘。因此，这个梦想的实现可能性基本为零。
       中级梦想：买一套电梯房。莫小贝现在租住的房子在8楼，没有电梯。每天回家，她都要用尽气力。她说，我爸妈都老了，我要接他们来住。这个梦想实现的可能性根据目前疯涨的房价和她的工资来看，实现的可能性为50％。
       低级梦想：把读书时家里欠的债还了。莫小贝每个月省吃俭用，能节约600元左右，这个梦想坚持三年就能实现。实现率基本可达100％呢。陈囡说，耶!莫小贝，恭喜你!
       其实，莫小贝心里还有一个“次高级梦想”，就是能有一个爱人，和自己一起出入电梯房。不过，对于这个梦想，莫小贝谁也没说过，即使是隔着网络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陈囡。
       莫小贝温和有礼，人缘一直不错，不过多年来也只有陈囡这样一个知心的好朋友。陈囡说莫小贝以自己为圆点，以某种距离为半径，把很多人挡在了圆之外。
       A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MSN闪得都要破了，莫小贝置之不理。她知道是陈囡在找她，陈囡每次找她都显得十万火急，但其实那火隔了十万八千里。有个文件出了错，所以主管一一骂过来，到了莫小贝处顿了顿，总算收了声。主管把文件摔到办公桌上，然后摔门而去。
       打开MSN对话框。跟陈囡简单说了两句。莫小贝说，我只是想说，她也有她的苦衷。她肯定也是被经理骂的。陈囡说，我就知道你是天下最善狼的人了。不过善狼的莫小贝，可否答应我一个十万火急的请求？
       莫小贝笑了，飞快地打字：善良，好不好？
       陈囡发个红脸过来，说，人非圣贤，谁上网不打错别字？关键是你要有自动纠错的功能。是这样的，我的表弟亲嘴马上去广州应聘，麻烦你收容他一下。
       莫小贝的脸红得像图标。果然，陈囡又打出一行：秦醉!我表弟，学医，比我小两个月，比你大半岁。所以比我们晚一年毕业，现在签约到一家外资医药公司。我把他也添加进来，你们聊吧。
       莫小贝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一个人被添加了进来，上来就是一句：你好!你是莫小贝？呵呵，那我就是李大嘴!
       莫小贝想，又是一个别字大王，她说，你不是姓秦吗？
       那边说，哇噻!你是地球人不？你是白领不？你是莫小贝不? 《武林外传》都不看？
       莫小贝想了想，说，我不看武侠片。然后认真地把从火车站到她家的路线写上去，然后确定对方掌握后，下线，关机。
       B“表弟”+“大嘴”两条信息经莫小贝的大脑CPU处理后，输出的形象就是《哆啦A梦》里的康夫。所以，当第二天下班回家，确认门口坐着的人就是秦醉时，莫小贝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丑小孩康夫，分明是一个帅哥权相宇。高高瘦瘦的，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莫小贝一副气力不支的样子，秦醉伸出手来，明明是想扶她一把，却变成礼节性的一握：“你好，我是秦醉!”
       那不动声色的一握让莫小贝增添了些许力气和好感。进屋，秦醉接过莫小贝手里的鸡蛋和西红柿，立即表示最会下面条，并诚恳邀请莫小贝品尝他的手艺。捣鼓了半天，两碗姹紫嫣红的面条端出来了。很快吃下去，看着秦醉意犹未尽的样子，莫小贝走进厨房，手下生风，很快端出一锅素面。什么作料也没有，秦醉却把它吃了个底朝天。秦醉说，莫小贝，你太有才了!下个面条都这么内秀。
       莫小贝这次可听懂了，说，那是，莫小贝的面条，面条中的战斗机，呕耶!
       秦醉瞪大眼睛，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说，莫小贝你真是……太可爱了!陈囡怎么说你不喜欢开玩笑呢？她太不了解你了。
       看着秦醉笑弯的眼睛，莫小贝想，难道这个刚刚才见面的人会比陈囡更了解我吗？
       C早晨下楼，才发现昨夜下雨，门口积着一汪水。秦醉说，莫小贝，你的收容之恩无以相报，那就以身相许吧!一边不顾莫小贝羞红的脸一边弯下身，说，你可别想歪了，我是说，我背你过去!
       伏在秦醉的背上，莫小贝的脸红得如同木棉花，但她觉得很快乐。看着秦醉颀长的脖子，莫小贝本来很想用手轻轻地抚摸一下，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秦醉就已经趟过了水坑，放下了她。
       秦醉说，再见!莫小贝，等我拿到工资后请你吃大餐！莫小贝点点头，她看见，晨曦中，秦醉的眼睛格外亮。
       大餐计划很快搁浅，因为，秦醉报到后立刻就被派到西南分部。秦醉临走前说，海内存MSN，天涯若比邻!记得跟我联系呀。
       莫小贝的心嫣然成一朵欲开的花。她莫名其妙地对着电脑笑。同事都说，你中邪了吗?每天回到家，莫小贝总是打开画架画梦想，但画来画去，都是一个人。高高瘦瘦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画中人的眉毛、眼睛和嘴唇，听见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噼啪作响，微微地却让她颤栗不已。难道我开始触摸到“次高级梦想”的一角了吗？
       除了画画，莫小贝每天下班还必做的一件事是看《武林外传》。她终于搞清楚了，谁是莫小贝谁是李大嘴，有点儿遗憾的是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D一晃就是大半年。秦醉说，我马上就回广州了，莫小贝，这半年我拿了不少工资，我请你吃大餐。莫小贝说，好啊好啊。
       那天下了班，莫小贝居然主动要求和同事一起去逛街，说要买换季的新衣服，同事瞪大眼睛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
       莫小贝在MSN上跟陈囡聊天，陈囡说，你其实挺好看的，就是不打扮。大嘴回广州了，不过，他要晚点儿才能来找你。今天，他要去接他的佳人……
       莫小贝一愣，说，哦。陈囡说，头儿来了，我不跟你聊了，记得狠狠吃他一大顿哦!
       莫小贝和同事一起逛了半天，还是买到了漂亮的衣衫，同事说，我们要对自己好一点儿。莫小贝把头点个不停，说是啊。
       第二天，路过必胜客。同事说，看人家那美女，一样的衣服人家穿着就是不同……莫小贝顺着同事羡慕的眼光看过去，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在那样的美女面前，女人很难不自卑。粉嫩健康漂亮，如同清晨的露珠，穿着和同事同款的衣服，却因身材高挑而显得格外有味道。
       同事叹气道，金童配玉女，真是没话说。莫小贝扭过头，不说话。是的，那个高高瘦瘦如同权相宇一般的金童是要玉女来配的。
       莫小贝笑笑对同事说，我请你吃东西吧。同事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高兴？你从来没有失望过?比如，对工作，对生活？
       莫小贝说，你知道我最切实的梦想是什么？我要把读书时家里欠的债还了。所以我在两年内没有机会对工作对生活失望。
       她想可能性是零的梦想才是梦想，让你抓住了一角却又飘然而去的，那不是梦想，是撕裂。所以，心会痛，很痛的痛。
       E很快一周过去了。这一周，莫小贝天天加班。那天，夜幕低垂，莫小贝回到家。楼梯口突然闪过一个人，说，莫小贝，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莫小贝疲惫地笑笑说，我很忙。
       秦醉弯下身，说，来吧，我背你。不顾莫小贝一路的挣扎，他一口气把她背上了8楼。放下莫小贝后，秦醉气喘吁吁地说，莫小贝，你知道我有个梦想是什么吗?买一套电梯房。
       莫小贝笑着说，我也是呢。
       秦醉说，你也是呀？
       莫小贝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不可以吗？梦想面前人人平等，我不能因为我的左腿不方便，就放弃自己再正常不过的梦想。
       秦醉皱眉道，莫小贝你怎么啦？你从来都不刻薄的。莫小贝低头道，是的，我以前没有，可是后来有了，不过现在又没有了。没关系的，回到原来而已。
       秦醉说，什么？你说什么？
       莫小贝说，郭芙蓉不会自卑，但是有了祝无双后就会自卑，但是后来她又不自卑了。其实不是郭芙蓉要自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秦醉说，莫小贝，你看《武林外传》走火入魔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有这样一个梦想？在我第一次看见你吃力地爬上8楼，我忍不住去握你的手扶你一把的时候，我就想，我要买一套电梯房……莫小贝，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莫小贝忽然哇地一下哭了起来，边哭边抽噎道，我愿意!
       至于那个佳人呢？陈囡说，佳人？什么佳人？哦，是家人啦!大嘴的堂妹嘛!喂，拜托，上网要有自动纠错的能力好不好?
       （水云间摘自《爱人》2007年6月下半月刊，安玉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