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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四根树疙瘩
作者:星 竹

《青年文摘(绿版)》 2006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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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民张宝贵,经常到山上去挖树根,目的是用来烧火,有时赶巧了也做烟袋,反正都不白挖。张宝贵挖的树根,都是死树或是被人砍伐后的树疙瘩。张宝贵所居住的山沟沟,偏僻得不能再偏僻了,烧火做饭都还是用山柴。而山上的树根根由于山石和地质的作用,长得十分特别,犄棱疙瘩的。但张宝贵不知道它们的特别。张宝贵没有出过大山,也没有见过其他地方的树疙瘩是个什么样,因此,他没有这个感觉。
       在张宝贵住的村里,也只有张宝贵爱挖树根,说不出为啥,也许是没事闲的,也许是一种嗜好。在张宝贵挖树根的三十多年里,他挖到过四根很神奇的树疙瘩。连他这个没出过大山的农民,都觉得这四根树疙瘩实在是有些新奇怪异。
       这四根树疙瘩身上长得有洞洞、小桥、森林、动物和流水,就像四件天然的木雕。摆在那里,望着就新奇耐看。可惜,张宝贵不懂得艺术。
       当初挖到第一根树疙瘩的时候,张宝贵看了一阵,回来就当柴给劈了做了饭,因为那一天家里没柴了。对于一个农民来说,首先得是顾肚子,其他的都是瞎掰。
       后来张宝贵又挖到这样的树疙瘩,由于挖到的树疙瘩还是与众不同,家里又有别的柴烧,张宝贵就没有立即当柴给劈了。也许是一种鬼斧神工的自然力量,让张宝贵没有当即举起斧子。
       后来有人进山,意外地发现了张宝贵家的神奇树疙瘩,便买走了,还给了张宝贵二十块钱。把张宝贵乐坏了。他没想到,卖卖力气,流点汗水,就能换来二十块钱。这对张宝贵来说,属于天上掉馅饼了,绝对的大富大贵。一年他也弄不到百十块钱,这一下就是三个月的收入。
       张宝贵不知道,这根树疙瘩在往后的数年里,被人几次转手,几次参加国内、国际天然艺术品大展,价值一直滚到了十几万元。一个树疙瘩,竟是张宝贵祖祖辈辈加在一起也挣不到的天文数字。
       后来,又有人进山,买走了张宝贵挖来的另一根树疙瘩,说是作为私人收藏。这一回,对方给了张宝贵二百块钱。接钱的时候,张宝贵的手哆嗦了好几分钟。这根树疙瘩怎么就值了这么多钱,没把张宝贵吓死。
       张宝贵不知道。这根树疙瘩要是在世上转悠一圈,又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张宝贵的家里还有一根和前几根差不多的树疙瘩,被丢在柴房里。张宝贵想,也许等上一年半载,说不定能卖到三百或四百块钱。
       张宝贵这辈子挖到的四根神奇树疙瘩,外貌都是差不多的,都是鬼斧神工般的奇。价钱也该是差不多的。可实际上不是这样,一个被翻来覆去地在世上展览,被人吆喝吹捧,价钱一升再升,到了吓人的地步。一个则是作为私人收藏,也珍宝一样,随时可以卖个大价钱。一个却被丢在柴房里,无人问津。另一个是早早地就被他一斧子劈了,当了柴。
       天下事就是这样,同等的事物,遭遇却差得天上地下,让人无法解释。更何况还有许多更好、更绝、更精、更奇的树疙瘩埋在土里根本没人发现。
       树根根的命运如此,人的命运何尝又不是如此。一样聪慧,一样能耐,一样有才干的人,天下真是太多了,有被当了柴的,有被丢在黑暗里的,也有出人头地、大红大紫的。不平等原来才是世界,才是生活。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知道,我们可能是这四根树根根中的任何一种:出人头地的,被张扬得神乎其神的,万不可以觉得自己真的就是这世上最值钱的。
       那被当了柴的,或被丢在无人之处的,也不要以为自己真的不如人,没有必要以别人的小视而小视了自己。
       无论被人抬“高”了的,还是被人看“低”了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否活得安然,自己能否保持住内在的本质不受外界忧扰。这才是大自在、大安逸、大智慧。
       (君子兰、爱雨摘自2006年7月18日《北京晚报》,查加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