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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永不打烊的“魔豆宝宝小屋”
作者:格 林

《青年文摘(绿版)》 2006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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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豆是一粒神奇的豆子,只要种下了,每天浇上清水,就会发芽,收获“Love”。周丽红为女儿在网上盖起了“魔豆宝宝小屋”,她希望在自己走了以后,“魔豆”爱的种子会发芽开花,伴着女儿长大。
       奇特的葬礼
       江苏省苏州市胜浦镇,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2006年4月20日清晨,一场葬礼打破了古镇的宁静。这是一个奇特的葬礼:死者并不是达官富商,却不断有陌生人前来吊唁。很多人彼此互不相识,有人甚至是从南京、杭州等地赶来。他们之前甚至都未曾见过死者,很多人却抱头痛哭,一起坠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周丽红生前是胜浦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24岁那年,她患了乳腺癌。2006年4月18日,忍受了5年病痛折磨的她离开人世。
       中午12点,灵车徐徐开动。灵车前面的大幅白布上写的不是死者的名字,而是“魔豆宝宝”四个大字。在那些互不相识的网友眼里,“魔豆宝宝”已经是周丽红的第二个名字,是网络上广为流传的坚强女性的象征。
       因为爱,所以坚强
       2005年10月,“魔豆宝宝”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网络上。
       实际上,“魔豆宝宝”的网名来自周丽红女儿周煜喜欢的一部动画片——《魔豆传奇》。魔豆是一粒神奇的豆子,每天只要浇上清水,5到7天就会发芽,挺出两枚嫩绿的叶子,而且豆瓣上会有“I love you”的字样。
       2001年,周丽红被确诊患乳腺癌。那年,周煜才两岁。4年间,巨额的医疗费用耗光了家里的积蓄,医院一次次下达病危通知。周丽红怕年迈的父母着急上火,决定干脆回家,不再接受医生护理,也不再吃药。
       2005年10月初,周丽红的病情持续恶化,下肢瘫痪。一天下午,周煜从幼儿园回家,一脸的不高兴:“别的小朋友天天穿新衣服,只有我一个人每天穿旧衣服,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了,明天我不上幼儿园了!”听了女儿的话,周丽红非常难受。久病在床,她已经好长时间没给女儿买衣服了。周丽红突然想到:为什么不在网上给女儿买件新衣服呢?看着淘宝网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她又来了灵感:我也可以在网上开一家儿童服装店,一来能给女儿挑到好衣服,二来也可以赚点钱。
       说干就干,周丽红给自己起了个网名“魔豆宝宝”。找到一些进货渠道后,11月初,她的“魔豆宝宝小屋”在网上正式开张。很快,周丽红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卖掉了一条裙子,赚到了5元钱。当这笔钱打进她的账户时,周丽红笑得非常开心。可是,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个月后,周丽红病情恶化,不得不依靠杜冷丁止痛,每天只能睡不到4小时。她忍着剧痛,坚持躺在床上打理自己的魔豆宝宝小屋,并尽量回复网友的问候。很少有人知道,她此时自己已经不能翻身了,丈夫也离她而去。
       父母不懂互联网,也不懂怎么在网上开店,但他们希望这种方式能分散一点周丽红的注意力,减轻她的病痛。他们做了一个支架,把电脑搬到床上。这样,在每天疼痛发作的间隙,周丽红可以上网十几分钟。
       周丽红拒绝了很多社会捐助,她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女儿明白自立自强的道理:“再苦我也要挺下去……我想多陪她一天,我相信女儿也可以从我的身上学到一点东西,那就是不管在什么样的困难中,只要坚持,只要自己不放弃,生活总是会有希望的。”这正是“魔豆宝宝”经营这家网络小店的心愿之一。
       14支杜冷丁的爱心接力
       “魔豆宝宝小屋”注册在淘宝网,这家网站拥有超过40万家的网上店铺和1800万会员,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到这么一个新开的小店铺。尽管周丽红一直很努力,然而“魔豆宝宝小屋”经营得并不顺利。
       转机发生在2005年底。一个叫“网佳男”的浙江网友在网上发了一封求助信:“如果你家也有小孩要买衣服,请拿出爱心,我代表她谢谢你。”
       “网佳男”姓谢,原是一名医生。2004年他去上海一家医院应聘时,遇到了前来治病的周丽红。她的病情让他惋惜,但她的乐观和顽强,却让他十分敬佩。周丽红经常和其他病人一起唱歌,还鼓励大家轮流讲故事、说笑话。
       “网佳男”回到浙江后,每天都和周丽红电话联系,了解病情和用药情况,每月都去苏州看望。知道周丽红网上开店后,他背着她发出了求助信。帖子受到广泛关注,也引起一些网友的怀疑。一位网管特意从山东赶到苏州核实情况,苏州公益网的一些网管也前往一探究竟。他们把核实的情况图文并茂地发上网,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关注。
       从那时起,“魔豆宝宝小屋”的顾客多了起来。很多网友说是买童装的,可他们对衣服没有任何要求,而且一买就是好几件,有的甚至连收货地址都不留。人们的好意,周丽红很感谢,但他们一家人不愿意接受这种捐赠意味的购物。于是,她经常回复网友说没货了。
       周丽红的自立与坚韧,令网友们感动和钦佩,更多的网友闻讯前来,一起为她祈祷。截至2006年4月6日,“魔豆宝宝小屋”网站上的问候已经超过1000条,苏州公益网上关于救助周丽红的点击就超过2万次,而Google上关于“魔豆宝宝小屋”的搜索已达8万条。
       很快,网友的关怀从虚拟社区走到了现实社会。2006年2月23日,周丽红再次感到剧烈疼痛,但家中的杜冷丁已不够用。那一天,关注她的网友们发疯似地到处寻找杜冷丁。网友“安安”走遍了苏州各家医院,将6支杜冷丁送到周丽红家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上海网友也设法紧急送来3支杜冷丁。当天,周丽红一共用去14支杜冷丁。
       第二天,传来“魔豆宝宝”活下来的消息,网上一片欢呼。
       从那以后,全国各地的许多网友自发到周丽红家看望她,看望她的孩子,还带来各种各样的药品,希望能够帮助她。网友“温馨天地”带着丈夫第二次来到周丽红家,“丁克一族”的她决定不要孩子,却认了周煜做干女儿。她还带来“重组牛碱性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的喷药,希望能治疗周丽红身下的褥疮。“安安”经常去周丽红家,话语不多的她只是默默地坐在周丽红身边,教周煜做小玩具……
       网络和爱心把不同地域、素不相识的人汇聚到了周丽红身边,他们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帮助着她。网友“蔻蔻”在“魔豆宝宝小屋”留言:现在,你的生命是我们大家的!生命的红线一头牵着你,另外一头分无数条,在每个关爱你的朋友手中。为了我们,为了家人,请你坚强地活着。
       1300多个网络妈妈
       2006年春节,周丽红病情日渐恶化,一次次陷入昏迷。她明白,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周丽红想,女儿这几年毕竟得到了一些母爱,可一直很少得到父爱,应该给她找一个代理爸爸才对!
       2006年2月22日,“网佳男”又一次来看望周丽红,她忍不住说:“我若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你能答应我,在我走后好好照顾我女儿吗?”“网佳男”毫不犹豫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照顾她。”她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你要像爸爸一样照顾她,要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答应我做她的代理爸爸好吗?”“网佳男”含着泪使劲地点头。
       看到他点头,周丽红终于大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网佳男”的面前哭泣。“网佳男”再也没法忍住眼泪了……
       “网佳男”就这么一路哭着回到了浙江老家。一到家,他就把这件事发在了网上,网友们全都坐不住了。“我也要当代理爸爸,我要和你一起照顾小周煜。”一个网友很快跟了帖。其他网友也纷纷响应。仅仅两天工夫,数十个人表态愿意当小周煜的代理爸爸,更多的人表态愿意当周煜的代理妈妈、代理奶奶、代理爷爷……从此以后,周家的屋子内,几乎每天都会来几个网友。除了看望周丽红,他们更主要的目的,是跟周煜培养感情。
       “东方之女”和“温馨天地”是两位年轻的网友,看了“网佳男”的帖子,她们给周煜买来了一大堆新衣服,赶了过来。一到家,她们就忙着给周煜试穿新衣服,陪她做游戏,给她讲故事,直到很晚才离开……一位搞美术的年轻网友,听说周煜爱画画,就每天都来指导她画画……而“网佳男”作为周煜的第一个代理爸爸,更是不忘自己的职责,一有空就赶到苏州,接送周煜上幼儿园,陪她玩,跟她聊天……
       4月18日早晨,周丽红最后一次为周煜梳了头,一位网友护送周煜去幼儿园。临出家门的时候,周煜突然又跑了进来,在妈妈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才挥挥手走了。周丽红也想跟女儿挥挥手,可她的手已经根本动不了了,刚才给周煜梳头,她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周丽红永远地走了。“代理”亲人们纷纷赶来,广东的,上海的,浙江的,山东的,还有更多苏州当地的,他们主动挑起了照顾小周煜的重任。
       人们还在网络上为周煜发起了征集网络妈妈的活动,自愿报名的网友高达1300多人,他们有的在国内,有的在国外,有的已经是妈妈,有的还未婚,甚至还有不少男性。2006年的“六一”儿童节,5位网络妈妈还专门赶到苏州,陪周煜参加幼儿园活动。
       在5月14日晚举办的“寻找网络妈妈”活动的最后,小“魔豆”的情绪逐渐放松,嘴角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永不打烊的“魔豆宝宝小屋”
       周丽红生前曾说自己有个心愿:在体力不支时,希望有人帮她打理“魔豆宝宝小屋”,让小店永远不要打烊。斯人已逝,而她的愿望也成为了现实。
       此前,征集“魔豆宝宝小屋”爱心代理的专题网页上线仅两个小时,跟帖就超过317页。到了第3天,帖子浏览量超过4000次,其中300多名网友跟帖鼓励周丽红战胜病魔,200多名网友应征代理“魔豆宝宝小屋”。最终,顾勤华、祁芸芸与两位好友组成的“钟爱一生”团队脱颖而出。
       “钟爱一生”团队的每名成员都有两年以上的网上开店经验,将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们只负责销售,所有利润都归周煜家人。如果再加上网友和慈善机构的捐助,应该能在物质上保证小周煜的成长。“钟爱一生”团队承诺:“魔豆宝宝小屋”永不打烊,直到小周煜长大后,再交给她。
       随着周丽红的辞世,网上义卖和捐赠活动更加热烈。淘宝网累计的义卖商品超过了10000件,收到83笔来自全国各地的爱心捐款。遵照周丽红的遗愿,周煜家人从大家捐助的18万元中拿出一半,在苏州红十字会设立了“魔豆宝宝基金”,用来帮助更多身处困境的母亲。
       这是一个伤感动人的故事,又是显示人性之美的写真。除了坚韧与勇敢,我们在其中更看到了一个现实版的“魔豆传奇”:种下爱,传播爱,收获爱……
       (本刊原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