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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邢丹:和丛飞在一起,穷乐
作者:蒋 巍 徐 华

《中外书摘》 2006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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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无固定收入的青年歌手,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十年却资助了178个贫困学生!家庭破碎,病魔缠身,是谁在用默默的爱支持和温暖着他,丛飞的妻子邢丹无悔地选择了责任和重担。她说了:跟丛飞在一起,穷乐。
       多年来,丛飞不仅不断资助一百多个山区学生的学费和部分孩子的生活费,而且一直不断地、大量地向朋友向观众向社会各界人士号召捐助衣物给他们。几十几百件灰尘爆土的旧衣服集中到他家以后,他一定要把所有衣服都认真洗干净,叠放齐整,才打包寄给那些山区孩子的家庭。这习惯从来不变,这繁重的劳务也曾让他的前妻小朵叫苦不迭。离婚后,丛飞没帮手了,洗不过来,有时就找几位熟悉而又热心的女孩或女士来帮帮他。丛飞多次到深圳航空公司慰问演出,是他们那里的“爱心形象大使”,与许多年轻人都成了朋友,有时就找几位不当班的空姐来家里帮他干活。
       丛飞说话还真灵,一个电话过去,几个空姐就花花朵朵地来了,邢丹就是其中一个。好多男友羡慕地对丛飞说,你小子真有艳福,走哪儿都有一帮漂亮美眉跟着。丛飞笑说,她们知道我做的都是好事,再说也知道跟着我安全,哪像你们这帮大尾巴狼,一见漂亮女孩恨不得立马把人家吃了!
       其实邢丹和丛飞早就认识。2000年,正在读大学的邢丹来深圳实习,来了才意识到自己没办边境证,行动很不方便。有朋友恰好与丛飞很熟,说我带你去找找丛飞,他是深圳著名歌星,人头很熟,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这是邢丹第一次见到丛飞。进屋一抬眼,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陈设却相当简单,除了一台旧钢琴,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优秀志愿者”、“爱心大使”、“五星级义工”之类的奖状证书倒是转圈儿挂了满墙。邢丹歪着脑袋看了一圈,又好奇又感动,这年头谁还挂这些东西啊,再说一个知名歌星的生活怎么会这样清贫!两人聊起来,才知道同是辽宁老乡,双方的家只隔一条辽河,对话时说起赵本山、范伟用惯了的方言,逗得旁边几位朋友哈哈大笑。那会儿正是盛夏,天热得要命,朋友跟丛飞要冷饮喝,却发现丛飞家的冰箱没了。
       哎,你的冰箱呢?
       丛飞说,前天外地来个老朋友,一家人住小旅店,房间没空调,几个孩子天天喊热,浑身起痱子,我就让他把我家冰箱搬去用几天,起码给孩子备点冰水啊。
       朋友说,咳,一千多块钱的玩意儿,自己买一个呗。 丛飞说,那老兄没钱,再说只住十天半月的,买一个不值得。
       邢丹也是朴实的平民家庭出身,生活讲究简单实用。第一次见面,丛飞的热心、善良、质朴,还有他开朗活泼的性格,都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她觉得丛飞真是难得的好人。
       第二年,容貌秀丽、身材苗条的邢丹考入深圳航空公司,当了一名空姐。有时支援山区的衣服洗不过来了,丛飞就把她和女伴们找来帮忙。邢丹渐渐知道了丛飞长年资助山区孩子读书、帮助许多残疾人的事情。哦,他有一颗多么善良美好的心啊,丛飞的形象在邢丹心里愈发地高大起来。以后她就不由自主地很注意、很关心丛飞,她知道他有严重的胃病,每次来帮他洗衣服,总是不忘带些胃药过去,悄悄地塞给他,然后每天打电话催他按时服用。邢丹有什么愁事难事,也愿意跟丛飞倾诉。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可怜地望着丛飞:哥,今天我又被扣了两分,咋办啊?
       有一次,丛飞到南京演出,胃病犯了,疼得他直不起腰,两天吃不下饭,但是合同已经签了,他只能坚持演出。邢丹打电话过来知道了情况,眼泪哗哗流,说丛哥我求你了,快回来到医院好好看看吧,对方付给你多少演出费,我给你出!
       自从与小朵离婚,还没有哪个女孩对他说过这样暖心的话。电话那边,丛飞的眼泪也下来了。旁边的朋友惊问他哭什么,丛飞把邢丹的话说了,朋友说,傻小子,这女孩爱上你了!
       丛飞似信非信,邢丹整整比他小12岁,而他,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稳定收入,不仅独自带着一个女儿,还要资助那么多山区的贫困家庭和孩子,决然离去的小朵已经给了他沉痛的教训——哪个女人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就是一时接受了,谁又能长期坚持,一生坚持!就是对方愿意一生跟他一道咬着牙坚持,他又怎么忍心拖累人家啊,何况是那样单纯善良、年轻漂亮的邢丹!
       他只能保持沉默,只能冷静着自己走开走远。尤其在他郁郁寡欢的这些日子,他对自己失败的生活已经绝望。爱情?那是不可知的彼岸的事情了。
       丹丹是个性情温柔、温柔得近乎柔弱的女孩,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这个世界,清纯得像刚刚从童话中走来。在人群中,她总是离中心很远,总是静静地听别人说,自己说话时就像生怕打扰别人似的轻声细语。但这样的女孩,内心深处往往有出人意料的坚决、坚强和坚忍。一旦想定的事情,不说不闹也不哭,却执拗得九头牛也拉不动。
       其实丹丹早就爱上丛飞了。这会儿,她心急如火地跳上一辆的士,催着司机疯狂地向莲花山急驰而来。她一边打手机跟丛飞确定位置,一边气喘吁吁急跑上山。丛飞远远地看到邢丹飞奔而来,眼泪如泉涌流。邢丹见到丛飞,再也无法控制炽烈的情感,她一头扑进丛飞的怀抱,哭着说丛哥你怎么了怎么了,你不知道我爱你吗……
       丛飞泪眼朦胧地看着邢丹,又感动又心痛,他轻轻地而又坚决地推开邢丹说,不不不,好妹妹,别这样,你还年轻,条件那么好,我比你大许多,又带个孩子……
       只要你爱我,我相信,你对不认识的人都那么好,对我肯定更好,我爱你!
       可我一无户口,二无工作,三无工资,啥也不是,跟了我你会苦一辈子的。
       我不怕,一辈子吃糠咽菜都跟着你!
       美丽善良的丹丹像天使一样,带着她的爱情降临了。有生以来,丛飞第一次这么脆弱,他紧紧抱住丹丹,泪水无声地流过面颊。
       年轻、美丽、聪慧的邢丹竟然爱上一个比自己大12岁、离过婚又带着个年幼女儿的男人,这消息对远在辽宁的丹丹父母来说,不啻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又像外星人侵入地球一样难以置信和可怕。父母百思不得其解,女儿如花似玉,又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空姐,什么好男人找不到?怎么会……真真是岂有此理!父亲大发雷霆,母亲流泪不止,邢丹的许多同学、朋友也都好言相劝。一切都没有用,生活和爱情按照自身的逻辑勇敢而顽强地前进着。
       直至今天,也许仍然有人觉得丛飞不可思议,他是不是有点疯,有点傻,总之神经大概有点毛病。但所有熟悉、了解丛飞的人,无论男女都一致认为,丛飞是个极具人格魅力和个性魅力的、非常出色又招人喜欢的男人。不必说他的勇敢善良、乐于助人、一诺千金的好品格了,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电影;他十分热爱自己的歌唱事业并一直专注于如何提高自己的演唱技艺;他性格开朗谈吐幽默,经常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深圳演艺
       圈的朋友都知道,跟他一起乘车外出一定要小心,有两次因为司机听他讲笑话把车撞到道边石头上;他多才多艺,聪明灵动,反应机敏,有超强的记忆力和模仿力,见什么一学就会,学什么像什么;他平易近人不摆歌星架子,无论什么场合,说唱就唱,叫跳就跳。带着那些山区孩子走在山路上,他还快乐地扭着秧歌儿连唱带跳呢……
       其实,在丛飞的生活和事业圈子里,有好几个漂亮女孩悄悄爱上了丛飞,听说丛飞和邢丹相爱了,有两位姑娘伤心得不止是“泪飞顿作倾盆雨”,要死要活的想法也是有过的(为保密起见,就此打住,别再提姑娘们的伤心事了)……
       爱情是最好的强心剂。
       空姐邢丹带着她的爱情从天而降,使丛飞迅速从极度消沉和抑郁中解脱出来。家里有丹丹料理了,女儿睿睿接回来了。从此丛飞在地上放声歌唱,邢丹在天上展翅飞翔,相守相望,生活又展开浓郁芬芳的绿色。
       2003年春,“非典”肆虐。北京有关方面来函,邀请丛飞赴小汤山为抗击非典的医护人员举行慰问义演,一切费用自理。“非典”期间,一切演出均告停止,丛飞自然断了经济来源。但是十多年来,凡遇到关系公众或他人的这类难事险事,丛飞就是新时代的“董存瑞”、“黄继光”,不计代价、奋不顾身地往上冲!
       到非典前线,就意味着踏人雷区。送走丛飞之后,邢丹的心还日夜悬着呢,她当值的航班却发现一名非典患者!所有机组人员立即被隔离15天进行观察,这回轮到丛飞忧心如焚了,每天两人只能通通电话,互报平安,问问起居饮食,问问胖瘦。那天,丛飞来电话说,丹丹你别着急了,能看见我了!
       丹丹急问在哪儿?丛飞说你看看电视就知道了。原来,丛飞被推举为“鹏城十大杰出青年”候选人之一,当晚深圳电视台播出了对他的采访。看到亲爱的丛哥依然满面春风,丹丹激动得潸然泪下。
       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的15天隔离期终于熬了过去,邢丹和机组人员无一感染。禁令解除了,丹丹也整整瘦了十多斤。经历了这一场近乎生离死别的焦虑、等待与守望,两人都深深感到,今生今世谁都离不开对方了,2003年年底,丛飞和邢丹举行了简朴而热闹的婚礼。考虑到丛飞常去外地演出,邢丹要每天随班远航,年幼的睿睿在家无人照料,邢丹作出一个勇敢的决定:辞去空姐工作,回家照顾孩子和丈夫,自此丹丹成了专职的家庭主妇。
       虽然早有与丛飞共度艰辛生活的思想准备,但真正生活在一起以后,丹丹还是发现有许多事情出乎意料。她发现丛飞真是心太软,太忠厚,太善良,对别人的要求几乎总是有求必应。也有许多人错误地认为丛飞是个大歌星,赚钱容易,财富多多,不要白不要。邢丹说,自结婚以后,家里几乎就没断过前来要求资助的人,有刚刚认识不久上门要生活费的,有给孩子要借读费的,有自己买了新房却上门要2000元买新床的,有结婚要买家具电器的,还经常有朋友介绍的外地人、来找工作的大学生,为节省开支,住进丛飞并不宽敞的家长期白吃白住。有一阵子丛飞两口子竟然到外面租了一间住房,而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给别人住……
       丹丹多次劝丛飞当好人不能当过头了,会养成一些人不劳而获的习惯。丛飞却总是从善良的方面去理解别人,他说,想不劳而获的人毕竟是个别的,绝大多数人是有自尊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怎么能轻易向别人伸手呢!
       2004年6月底,丹丹第一次随丛飞去贵州山区为贫困学生送学费,并且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回走了6个多小时的崎岖山路,脚趾甲都因淤血变黑了。走进那全部家当也不过二三百元的茅草屋,看到衣服无法蔽体的老妇和几乎一丝不挂的娃娃,看到糊着破牛皮纸、风雨无阻的窗口,看到铁锅里的食物是玉米面和玉米秆磨碎搅拌在一起的混合物,看到那么多孩子依依不舍地簇拥着丛飞叫“爸爸”。丹丹不禁转身伏在丛飞怀里哭了,那一刻她才觉得真正读懂了丈夫的心,理解了丈夫所做的一切,同时,那一刻她也成了这些孩子的“妈妈”……
       这一次,丛飞和丹丹在贵州呆了6天,捐光了带去的6万元和空运来的二十多箱衣物,也捐掉了他们身上的外衣和所有钱物,只是把机票钱留下了。当他们登上返程飞机时,已经彻底地“一无所有”。机上,丹丹靠在丛飞肩头上发愁地说,钱都没了,这个月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丛飞居然拿出电影《列宁在十月》的姿势,向前方伸直右手,前倾身体,模仿列宁的语调说:“死亡不属于无产阶级!”
       丹丹笑得花枝乱颤。
       跟丛飞在一起,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