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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同一屋檐下,中美小孩的PK
作者:陈小玲

《青年文摘(绿版)》 2006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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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暑假,弟弟的女儿雪子从美国回来。13岁的雪子出生于加拿大,在美国长大,是黄皮白心的“香蕉人”。
       回到中国的第一感觉,雪子在日记中写道:中国到处都能遇见人,但只有阳台上飘动的衣服向我打招呼。美国人喜欢跟陌生人说Hello,如果中国人也那样,会累死的。我这样解释。
       雪子的到来,给我们家、我的女儿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大”与”小”
       雪子带来两个行李箱。第一天打开箱子,把我们吓倒了:她首先拿出一个大枕头。细看之下,才知原来“枕头”是只装得满满的箱子。枕头下面除了雪子的衣服、书籍和她的作品(诗、画和作文),还有她心爱的成长伙伴:9只不同颜色的小鸭子,两只黄毛狗和一些其他的动物玩具。这些东西在雪子抵达的当天晚上占领了我家客厅的各个角落。真是小孩搬家呀。
       第二天,雪子跟我去上班,出门时又吓我一跳:两脚穿的不是一双鞋,牛仔裤卷起一个裤脚,胸前挂一串鸡蛋般大小的鸭子。当我知道这些不是疏忽时,不由得笑出了声。
       到达办公室,同事的女儿,与雪子同龄的罗兰、肖潇已经在等她。三个女孩在一起玩了两天。过后,雪子告诉我,中国小孩和美国小孩非常不同。我问有什么不同。她说:“她们觉得我好像比她们大很多。”后来在接触了更多的中国小孩后,雪子又告诉我,中国小孩也有“大”的地方:压力很大,学习用功,听话,害羞,因为父母“管得严”。
       我带雪子和13岁的侄子陈词去桂林旅游。晚上在宾馆玩扑克,规定输的必须受到惩罚。雪子建议输者到外面跟路人说“我爱你”。这个近似荒谬大胆的提议理所当然遭到了我和陈词的坚决反对。
       我想起多年前,雪子五六岁时回中国,还不会说中国话,却喜欢恶作剧,天性被鼓励得无拘无束,毫不害羞。朋友见了她,都说这才是真正的孩子。
       口头禅
       在我家住的一个多月里,雪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自己搞”——“搞”是雪子使用频率最高的中文动词。
       第一天晚上,我把她床上的枕头拿掉一个。两个枕头太高了,会睡得脖子疼的,我说。她突然正色道:“我可以自己搞。我不是小孩子了!”吓得我再也不敢主动帮她。我学会了说一句话:我可以帮你吗?
       我的女儿猪宝,22岁,在本市上大学,没出过远门,一直像个孩子。只要她在家,就听见她喊:“妈,帮我拿……”“爸,帮我……”我们也乐于帮她。我们常说,孩子在父母面前永远是孩子。这就是中国人的天伦之乐。
       “别宠我!我不要住在蛋糕里。”我的方式在雪子那里遇到了抵制。雪子不习惯这种蛋糕般的甜蜜娇贵,她喜欢不满足和“自己搞”,喜欢尊重和放手的爱。
       刚刚经历过小学升初中的苦读和赶考的陈词,生活上却是另一番甜蜜的光景。雪子说陈词像7岁。的确,四年级才学会系鞋带的他经常强调,他还是小孩子。在桂林旅游时,让他多背点儿东西,他说:“我还是小孩子呢。”雪子每天晚上长篇大论写旅游日记,陈词一个字也不写——平时学习太累了,出来只想玩。
       雪子和我女儿猪宝相谈甚欢,年龄的差距并没有妨碍她们谈感情,谈艺术,谈很多东西。就像天外来客一般,雪子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小小人生。我女儿受到极大震动:原来人是可以这样长大的,小小的自我受到大人尊重,小小的天性处处受到鼓励,他们是真正的孩子,也是与成人平等的小大人。
       雪子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和陈词的“我还是小孩子呢”,包含了太多中西文化、教育和社会背景的差异。
       美国小孩比什么
       有一次,我问雪子:“对中国小孩来说,分数就是一切,学习就是比赛分数。美国小孩在学校比什么呢?”
       雪子想了想,说:“比新。”
       “新?是不是看谁更和别人不同,更有创意,更有个性?”
       “是。”
       “所以你在胸前挂鸭子,在裤子上画图,都是为了——新?”
       我和雪子上街,她胸前的鸭子,总会引来众多目光。她的头发更吓人:一到广州,就让表姐带她到发廊挑染了红色和蓝色,洗了几次,蓝色全变成了白色。
       临走,雪子提议在袜子上画画互赠纪念,于是我买了一双黑袜子,雪子和猪宝各画一只。雪子画得很认真:一个金色的太阳,环绕着22根燃烧的蜡烛;三个小人(雪子、表姐和姑姑)手拉着手飞向太阳;其中拖着长长仙鹤腿的小人(女儿身高1.75米),手里牵着一根弯弯曲曲的风筝线,线的另一端是一只红色的心形大鸟——雪子说,它是猪宝要找的“那一位”。
       从小学画的猪宝给雪子画了一只蝴蝶和一些花草。她心服口服:雪子比她画得好。雪子以抽象简单的线条,表达了丰富的思想和创意。过去,我一直以为女儿是残酷的应试教育制度下的一个艺术幸存者,现在看来,既适应应试教育,又保持和发扬想象力、创造力,几乎不可能。
       陈词从五年级迷上网络游戏后,学习成绩开始下降,父母为此伤透了脑筋。我问雪子:美国小孩迷不迷网络游戏?雪子说,也玩,有的孩子也迷。“有没有迷到不上学上网吧的?”“美国没有网吧。不上学警察会管。”
       雪子也每天上网,但她不是发E-mail,就是更新自己的博客网页(她的诗、画、文章都在上面)。13岁的雪子已读完了8年级,9月就该上高中了(9至12年级)。可她目前的数学水平只相当于中国的小学程度——轻松愉快的学校学习,使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们倒是不需要逃避什么。
       伴随着青春期的到来,雪子从去年开始迷上了写诗。走之前,她写了一首长长的英文诗送给我。诗的题目是中文——“金针菇”。雪子首先用中文写了一句话:“这是一个诗。你就是把金针菇的影响搓在我的思想里的人,姑姑。”诗写得很朦胧。到底什么是“金针菇的影响”,我看了半天也没明白。
       在广州,雪子看中一条从头破到脚的牛仔裤:“我尝尝这条牛仔裤,我尝这条,你尝那条。”我看了看售货员小姐,没敢笑出声来。
       噢,亲爱的雪子,这一个月,你让我们“尝”到了惊喜,“尝”到了碰撞。你把中国小孩和美国小孩的不同“搓”进了我的思想里。
       (陶禹摘自《人之初》2006年4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