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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故宫博物搬适始末
作者:郭瑞璜

《青年文摘(绿版)》 2006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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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这两个收藏着世界顶级文物的著名博物院,原来是一个整体,一分为二的背景,是20世纪中叶中国的悲剧。
       1911年10月10日,中国爆发了辛亥革命。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党,推翻了满清王朝,建立了中华民国。末代皇帝溥仪退位,根据清室优待条件,仍暂居紫禁城内。13年后的1924年,冯玉祥废除大清皇帝称号,溥仪被逐出皇宫,供历代皇帝等少数人赏玩的大量珍宝,统归民国政府所有。总理黄郛主持的内阁会议,决定成立“办理清室善后委员会”,聘请一批专家学者,清理宫内财产。
       善后委员会制订了“点查清宫物件规则”18条,内容非常缜密,以昭信于社会,并使清点工作有所依据。台北故宫博物院顾问、90岁的那志良回忆说,一个人清点,一个人登记,一个人挂号码牌。上有组长,都是政府各机关派来的,他们未必懂行,但可以当见证人。另外还有专门监视的人。清点时不能吸烟,不能单独行动,要同进同出,连撒尿都不成,怕有人偷东西。
       皇宫里到底有多少珍宝,恐怕连皇帝本人也说不清楚。溥仪16岁时,建福宫一带仓库顶棚内,发现了大量文物,都是乾隆的收藏品,乾隆去世后封存于此,再未面世。溥仪看到这些宝物后惊叹:“我到底有多少宝物呢!”
       经学者、专家、帮忙的学生们艰苦细致工作,花费了一年多时间,完成了清宫内物品的整理、清查、登记、编号、造册工作,并选出一批物品公开展览。1925年10月10日,紫禁城辟为故宫博物院,专事收藏、展览历代皇帝收藏的文物,正式对平民开放。从此,清宫内的所有物品,哪怕是家具摆设,都具有了新的历史意义。
       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文物,基本上是宋、元、明、清四朝代的皇帝们收集到宫中的珍宝,但它的精神却是从夏、商、周朝以来一以贯之的。自古以来,每个王朝的皇帝,都要收藏一些稀世珍宝,以证明其正统性,如周秦时期的九鼎。到了汉代,皇帝已经有专门收藏珍宝的设施,如西汉时期的石渠阁、麒麟阁等。起初皇宫的藏品,大多是玉器、青铜器,魏晋以后,书画陶瓷精品亦进入皇帝收藏的视野。
       随着王朝交替,战乱频仍,宫廷文物有些被破坏了,有些丢失了,有些散落民间又辗转回归皇宫了,有代表性的可以举《江行初雪图》(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的运行轨迹为例。《江行初雪图》是南唐宫廷画家赵斡的作品,先是归“风流天子”宋徽宗收藏,后落入金章宗之手,元灭金时流落民间,明初进入皇宫,清初再次传到民间,清乾隆时期重归皇宫,遂成为现在故宫博物院的藏品。还有些又被帝国主义掠夺至今存放在外国博物馆的,如大英博物馆的《女史箴图》等。
       在所有皇帝收藏家中,宋徽宗和清乾隆这两位有鉴赏力的皇帝,对收藏故宫文物功不可没。宋徽宗是中国古代著名书法家,清乾隆亦擅长书法。他们在位时,广泛收集古董和书画,说宋徽宗打下基础,清乾隆在此基础上集大成,一点也不为过。
       在北京故宫近万间房屋中,“三希堂”只不过是养心殿一隅的小书斋而已。但因它收藏了三件稀世珍品而名满天下。清康熙时期,长期流落民间的书圣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院)被献给皇帝。乾隆十一年,又有人把王羲之外甥王的《伯远帖》(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献给乾隆。加上王献之的《中秋帖》(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本已在宫中,王氏一门三件法帖全部归于乾隆。这位皇帝喜不自胜,遂在他生活起居的养心殿一隅修建了一个书斋,专门收藏这三件稀世之宝,故名之“三希堂”。
       乾隆最中意的书法作品是《快雪时晴帖》,曾在该帖上大写一个“神”字,还在另外的纸上写下“神手技点”,表达了喜爱和景仰之情。每到下雪天,乾隆就到三希堂欣赏《快雪时晴帖》,兴之所至,画了一幅山水画《羲之观鹅图》,描绘王羲之观看鹅在池中游泳,颈部摆动的样子,从而悟出运腕诀窍的故事。
       故宫博物院创办不久,战争阴云又笼罩了中国。1931年发生了“九一八”事变,日军三个月即占领了中国东北全境。1932年,日本又制造了一个以废帝溥仪为傀儡的“满洲国”。日本侵略中国的野心公开化,华北、华东将成为继续侵吞的目标。中国政府决定,将故宫文物装箱南运,存放在上海租界内,以免毁于战火。
       据《故宫七十星霜》一书记载,故宫文物南运计划传开后,社会各界是赞成的。因为北京(当时称“北平”)很快就要变成战场,文物被破坏的危险性是显而易见的。土地丢失了可以收复,文物一旦遭到破坏就永远丢失了。也有反对的,理由是担心故宫文物一旦失散就很难复合。有些激进人士认为,文物南迁是政府放弃北京的前兆,民心浮动。其中最激烈的是周肇祥。他曾任湖南省代省长,当过故宫古物陈列所所长。为了阻止故宫文物南运,他在中南海成立了民众保护古物协会,自任会长,发表演说,散发传单,多次表示要用武力阻止故宫文物南运。
       当时社会上谣言四起,说只要文物装车启运,就要在铁路中放置炸弹,炸毁列车。时任故宫博物院院长的易培基没法,便拍电报给行政院代院长宋子文,宋子文给北京市长下令,以“煽动群众,扰害治安”罪拘捕了周肇祥,并采取了一系列安全措施,文物南运才得以进行。
       当时20多岁的那志良是故宫博物院最年轻的科长,从头到尾参与了故宫文物运输、保管过程。据他介绍,1933年2月6日清晨,故宫博物院第一批南运文物箱子,在军队严密保护下,装上北京站物别编组的列车,一路向南驶去。到同年5月5日共分5批把13491箱文物,从北京疏散出来。其中,陶瓷、瓷器1058箱,玉器158箱,青铜器55箱,书画128箱,以及大量文具、印章、漆器、玻璃制品,还有许多图书、文献。
       这些故宫文物存放在上海租界。1937年元旦,故宫博物院南京分院竣工,才又运到南京,尚未开箱布展,同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开始全面进攻中国,战火即将蔓延到南京。在这种紧迫形势下,国民党政府又决定将故宫文物向国内西南安全地区疏散,即分成两组,运往陕西、湖南、四川等地。那志良是第一组负责人,8月14日动身,把一批文物运到长沙,存放在湖南大学图书馆。因为日本飞机飞临长沙上空,很不安全,12月那志良再次把文物装船,转运到四川山中保存。大约一个月后,湖南大学图书馆即遭日本飞机猛烈轰炸,毁坏严重。那志良感叹道:“多亏我们逃得快,否则……”几十年后,那志良还记得运输文物的艰难:“用汽车运,一车装20箱文物,麻烦极了,有钱也没有用,找不到车,有了车又没有汽油,有了汽油,路又断了……”
       原定运往宝鸡的另一组文物,由于在当地找不到合适的存放地点,卡车继续南行,翻过秦岭,经汉中运到成都。最后一批文物装船离开南京,沿长江上行,向重庆进发,是12月8日的事情,五天后日军即攻入南京。
       这些文物分别存放在四川、贵州的深山里,直到二战结束,才又集中到南京。不久,解放战争开始,解放军势如破竹,蒋介石政权摇摇欲坠,即挑选出4000多箱约70万件文物(一说2792箱约65万件),从1948年12月22日开始,分三次运到台湾,存放在南投县雾峰山的北沟仓库。那志良也随着文物到了台湾,再也未能回到北京。
       解放军渡过长江,进入南京,剩下的9000余箱约100万件文物被运回北京故宫博物院。
       1965年11月,位于台北市郊外阳明山脚下双溪的台北故宫博物院落成。这座按照南京中山陵的模式修建的地下一层、地上三层的宫殿式建筑,就成为台湾收藏、展览故宫博物院文物的处所。
       1933年从北京故宫运出的一万多箱中华瑰宝,历经艰险跋涉,到达台湾或又回到北京,行程都在12000公里以上,可谓中国文物的一次二万五千里长征。在运输途中曾发生过几次翻车事故,却没有一人死亡,没有一件文物损坏。在世界大博物馆中,像这样大规模、长距离运输文物是没有先例的,它在世界博物院馆史上应当大书一页。
       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秦孝仪说:“每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感到‘古物有灵’。这个‘灵’就是民族感情,民族语言和文化,保护着这些文物。这个‘灵’一直在我们心中。”
       这也是北京故宫博物院有关人士的共同心声。
       (张凌摘自《各界》2005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