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念完高中，大学没考上，来乡村做代课教师。村子小，总共三百多人，学生也就三十来人。学校是老祠堂改造的，有时候，村里请戏，还得把教室腾出来让戏班子做换衣房。
学校共有三个年级，三个年级坐在一起上课，历来都只有一位老师。来报到的那天，前一任老师对她说：你一个人教三个班级，得负责全部课程。她点点头，说，放心。
三个年级坐在一间教室里，教室内显得拥挤、昏暗。她站在黑板前，左边是窗户，窗户外边是菜地，地里种了各种蔬菜。右边是院子，由石头铺成，有纹有理。她把脸朝向孩子们，未开口，先笑了。她有一口整洁如玉的牙齿。她向孩子们介绍自己，她要求孩子们别喊她老师，叫她姐姐。孩子们欢呼雀跃，姐姐！姐姐！对他们来说，这是个新鲜词，姐姐就是老师！
村里景色如画，山青水绿，特别是每天放学后，站在学校门口，夕阳从山尖上落下来，倒映在水里，简直就是一幅水彩画。
她每天给孩子们讲课，放学后，就拿着衣服去小溪里洗衣服。村里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她时常捧一碗水送进嘴里，甘甜！村里没有自来水，每天早上，她都从溪里往学校挑水。
一个下雨天，她去溪里挑水，路滑，“轰隆”一声，肩上的两个水桶掉在了地上，她也顺势摔倒在地。
一双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把她扶了起来，又拾起水桶，打满了水，往学校挑去，没说一句话。她一路跟在后面。
她不知道他是谁，他是个皮肤黑黑的男孩，被太阳晒得像条泥鳅，眼睛明亮如溪里的水。
有时候，她也去村里家访，在学生家里随便坐坐，问问情况，有时候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她从村里走过去的时候，很多人注意她。特别是他。
她知道他一直在关注她，而他，有时候竟偷偷跟在她身后。
学校离村里有点距离，她一个人住在那里，心里有些害怕，常常在深夜突然被噩梦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睁眼看着黑得望不到底的天花板，脑子里开始想起他。黝黑的皮肤，明亮的眼睛。
再次从村里走过，她开始注意他了。他仍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从身边走过，有时候跟在她身后，悄悄地走一段路。
他喜欢我，为何不来跟我说呢？她在心里嘀咕。有时候正上着课，她会突然地想起他，然后脸上莫名地发红。
现在，她去村里，不单是去学生家里，也是去看他，远远的，看他一眼。有时候，从村里走过，没见到他，她心里就有些担心，是不是他病了？
她一直等着他能来对她说，他喜欢她。可是学期快放假了，他始终没有来。
如果我喜欢他，为何不向他表白呢？她决定自己去对他说。
学校放假的那天，她收拾好了行李，就去找他。她在村里见到他，说，你能来一下吗？
他说，啥事？她想问，你喜欢我吗？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了头，说，我今天就要回去了，你有话对我说吗？
他说，我们到那边说话吧。
她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内心一直期待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她想不出从他口里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她会有多激动。
他说，我小时候，家里穷，上不起学，所以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我一直希望自己能进学校，像其他孩子一样，坐在教室里读书写字。在我心里，老师是神圣的。我想，明年，你能不能让我也去学校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