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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假想敌
作者:吴淡如

《青年文摘(绿版)》 2005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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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近发现立仁和她讲话时总是不太专心,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使她联想到上个月的投保事件,夫妻俩曾经因而吵了一架。事情是这样的:他们的朋友阿美,考上了保险经纪人,于是动起所有朋友的脑筋,包括他们夫妻俩。翠华想,也好,为了孩子,应该为自己谋个保障。
       翠华为自己和立仁都投了保,保额各是五百万元。刚投保时,翠华还有个教电子琴的工作,自认为还负担得起,没想到,家里附近的电子琴教室面临着房东加租,宣告停止营业,翠华只能回家当个纯粹的家庭主妇。
       立仁是“男主外”的典型,本来理财都是由翠华负责的。上个月,立仁想跟翠华多支十万元,说话支支吾吾,一会儿说是同事太太生病,一会儿说是决定跟会;翠华以“保险费负担太重”稍事推辞,立仁就不太高兴了,要求看保单。
       “你觉得这样公平吗?”看到“受益人”一项,立仁发起脾气来,“我的受益人是你,你的受益人是你妈?”
       “我妈年纪大了,我担心她……”翠华对自己临时起意式的填写受益人名单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你以为我是笨蛋啊!”立仁很不高兴。
       “我……我改过来就是了……”翠华也并不是很高兴,立仁和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呢?所谓受益人,是要等到被保险人翘辫子了,才拿得到钱的,立仁硬要当她的受益人,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分别扮演着儿子大庭的好爸爸和好妈妈的角色,但夫妻俩的感情似乎在这个时刻悄悄地冷却了。立仁看她的眼睛冷冷的,身上好像也穿着一层隐形的防护罩一般,只维持一种表面的客气。她在晚上故意跑去和大庭一起睡,立仁也并没有唤她回来,夫妻俩就这样平和地“分居”了。
       ……………………
       她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立仁已经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连续三天,她做了类似的梦,立仁拿着一把菜刀,一步步逼近她;有一次,他拿的是一把机关枪,在她还来不及尖叫的时候,就往她身上扫射。
       想起立仁曾经告诉她,他小时候住眷村,曾经在初中时加入帮派的往事,她怀疑着,或许立仁根本没有和那些黑道分子中断联络。
       这天黄昏,她煮好饭,正等立仁从英文补习班接大庭回来,打开晚报,愕然发现有个老公放火把太太杀掉以诈领保险金的新闻,她的皮肤上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也就在这天晚上,她确定立仁确实在进行着某种大计划,如往常一样一无表情地走入家门的立仁,吃完晚饭时在庭院里洗车,鬼鬼祟祟地接了一通手机:
       “好,真的,可以把他干掉了?让我痛苦好久了……这样我就有钱了……事成之后我会……嗯……”
       翠华正在洗澡,立仁还以为她没听到呢。他洗车的地方就在浴室的外头啊。她哭了,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的丈夫啊,没想到他会这样对付她,就为了五百万吗?
       “嗯,我马上……”
       完了,没想到他就要下手了,而且还有同党……是他的情妇吗?难怪立仁想跟她调十万元,这是结婚七年以来不曾有过的事情,那个女人一定是个风尘女郎,心如蛇蝎,想害死她,跟她的老公过快活的日子……害死她不打紧,说不定想连她的儿子一起杀掉……谁会要一个拖油瓶啊?她不甘心啊,她才二十九岁,不想英年早逝。她该怎么办呢?报警吗?
       翠华整个身体打了个寒颤,她裹着一条毛巾,冲出浴室,就在立仁想进门的那一刹那,把门锁住了。
       “你干吗?让我进来啊!”立仁用力撞着铁门,气势汹汹地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翠华尖叫。
       “你疯了!”立仁的眼里布满血丝,“快开门!”
       “我不要!”翠华的尖叫把附近树枝上的麻雀全吓走了。
       立仁说:“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让我进去再说!”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邻居都探头出来看。立仁消失了一阵子,找到住在同一条巷子的阿美。阿美穿着睡衣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也要她开门。
       天啊,他们原来是串通好的?如果她有了三长两短,说不定阿美还会分到几十万元!
       “翠华,你先打开门,我们好好谈!”
       ……难道,立仁的外遇就是阿美?不然,立仁为什么心血来潮,想要看看保单呢?对了,这一阵子以来,立仁一直说他要到附近邻居家喝茶下棋,曾经喝到十二点才回家,可能把茶喝到阿美床上去了,可怜她一点疑心也没有!
       翠华恍然大悟。就在她发呆的空当,阿美竟然跑到房子的后院,呼唤着正在房间中玩电动玩具的大庭:“大庭,打开后门,打开后门!”
       大庭跑下楼,被翠华阻止了:“不……不要听他们的……我们……有生命危险……”
       六岁的大庭还不知道情势恶劣呢,他仰着头看看妈妈,仍然动手开锁。“不要动!”翠华打了大庭一巴掌,大庭哇哇大哭。立仁闻声更猛力踢着后门:“你开门啊,你再不开门,我就……”
       翠华听到立仁打手机,不知他找谁来做帮手呢?“我去找……”阿美也走了,好去搬救兵。
       为了救自己,翠华用颤抖的手拨电话给警察局。“有人……要闯进屋子来,我……有生命危险,我的住址是……”她太紧张,连住址都忘了,“太太,你冷静一下,你家在哪里?”等待警察来的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像被活活放进冰库的一条鱼,挣扎越来越微弱。
       ……………………
       警察来了,却先在外头和立仁交头接耳一番,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赶快救我!不要听他的话!”翠华大喊。警察这才慢慢踱了过来:“太太,不要怕,我保护你,但你要先开门……”
       她差点中计了。等警察一靠近,她才看清楚警察的脸。她见过他,这家伙是立仁认识的,上次来做户口普查时,和立仁聊得很开心,说起来两人是高中前后期的学长和学弟。这一定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啊。
       “不,不要!”她尖叫,“你们再逼我,我就……”她看到了煤气炉:“我就开煤气,带大庭同归于尽!把房子也烧掉!”
       “你敢……你自己死就好了,干吗拖累我儿子!”
       原来立仁只想对付她一个人,但她才不会那么便宜他,大庭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她不忍心她走了,留大庭被后母虐待,她紧紧地抓住大庭,大庭却哇哇哭了起来:“我要找爸爸,我要找爸爸……”没良心的孩子,啪啪,他们连孩子也收买了?翠华连挥了大庭两巴掌,大庭哭得震耳欲聋,使她的心思更加纷乱。
       她把孩子锁在浴室,找到名片簿,打电话给一个不大熟的律师朋友。律师朋友竟然不相信她,说她胡说八道。“不对,他是立仁的朋友介绍的,根本跟他同一伙,上回请他处理立仁家的遗产问题,他还揩了一些油水……”
       在她这么想时,阿美带着两组锁匠来,一个开前门,一个开后门。翠华防不胜防,她拼命尖叫……在巨大的惶恐中,她昏了过去。
       ……………………
       醒来时,人在医院,显然,医生和立仁也是同一伙。他把她绑在床上,在她稍微清醒时就要她吃药,让她继续昏昏沉沉……蒙中,她看见立仁带着大庭和阿美一起来看她,他们的脸上都有一种暧昧的微笑,原来,她的猜测是真的……翠华真想破口大骂,却连嘴巴都不听她使唤,仿佛也给收买了……
       ……………………
       立仁走出医院,脸上愁云惨雾。
       “打算怎样?”
       “也没办法,希望她好起来。住院费真贵呀,还好,我有存的私房钱,刚把其他的会脚‘干’掉了、标下一个会,本来打算用来补股票融资亏的钱……现在,股票开始涨了,没了断头的顾虑……可以把会钱拿来做医药费……”立仁叹了口气说。
       “你们保的险没有医疗给付,这一点……我没想到,真是抱歉,我已经查过了。”阿美说。
       “没关系啦。这一次麻烦你了。你要到哪里?我送你一程!”
       翠华勉强睁开眼睛时,正看到阿美坐进了立仁的车,她一阵心酸,却连“狗男女”三个字,都骂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