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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的吴老是一个潜心研究文学、靠爬格子赚稿费谋生的老头，自从老伴去世以后，生活乱七八糟，全靠我们几个名义上拜师学艺的学生帮忙照顾。
       其实，吴老的家料理起来十分方便，一张床，一面橱，一张写字台，一把破藤椅，真正是家徒四壁。
       最近，吴老拿到一笔数目不小的稿费。为此，我们也着实花费了好几个晚上，研究出一个又一个关于帮吴老安享晚年的方案，但均遭吴老本人否决。
       “这笔钱只能买最急需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一定要对我写下本书有好处，”吴老一边拍着破藤椅的扶手，一边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长叹一声，“我的时间不多了……”
       半晌，吴老叫我们量了量房间的尺寸，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我们几个好生纳闷，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百货大楼的送货车送来一块价格不菲的贵重厚地毯。
       我们不解地把地毯抬到吴老住的二楼。等他来开门时，没想到他一边上楼，一边口气坚决地挥手喊：“抬到三楼去!”
       “上三楼干什么？”
       “听我的，上去就知道了。”
       我们只好把地毯抬到和吴老房间对顶的三楼门外。
       吴老轻轻地叩门，里面的响声很大，看来没听见。我上前使劲敲了几下，门才“咿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张灿烂开心的笑脸。原来是在迪吧上班，走路总不忘蹦迪的小崔。门虽然只开了一条缝，屋里传来的喧笑声已震耳欲聋了。
       “哟，原来是吴老啊，别看咱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您老可是稀客，快请进——”
       吴老欠了欠身说：“嗯——是这么回事，我早就想送你一件礼物，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了!”
       小崔脚底打了一个踢踏舞的节拍，拍手笑道：“啊哈，听说您老得了一大笔外快，邻居也跟着沾光啦，那就恭敬不如从……”
       忽然，小崔张大的嘴巴说不下去了，因为我们把地毯抬进了屋里。
       屋里六七个男女青年刚才还个个神采飞扬，满面春风，蹦得脑门儿滴汗，此时却鸦雀无声，瞠目结舌地瞪着地毯，只有那高档音箱还义无反顾地放着震撼的音乐。
       小崔红着脸上前阻拦道：“您老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以后一定……”
       吴老很快打断话头：“这有什么呢？铺在你们家和铺在我家是一样的!来来来，快铺上。”
       地毯铺好了，不大也不小，吴老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我们异口同声埋怨他不该买地毯，更不该买来送人时，吴老悠然地仰坐在那把破藤椅上，望着天花板侧耳聆听了一会儿后，他得意地笑了，正色反问我们道：“怎么是送给了别人呢，这不是铺在我屋里的天花板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