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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发生在美国南部的“重当处女”运动
作者:薛 涌

《中外书摘》 2006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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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部基督教保守主义运动,已经成功地推迟了青少年性行为开始的时间,也使人们对婚姻有了一种新的态度。看来,为了社会的健康,20世纪60年代的性革命,也需要这样一个“性反革命”的运动吧。
       在最近5年至10年间,美国南部所谓“圣经带”地区的保守主义社会运动汹涌澎湃,不仅使布什在2000年大选时把包括戈尔老家田纳西在内的南部各州全部赢了下来,而且使南部社会的日常生活引发了深刻的变化。其中,“重当处女”(secondary-virginity)运动,就是南部基督教保守主义的重要果实之一。自从20世纪60年代的“性革命”以来,婚前性行为已经成为美国社会生活的绝对主流。大多数人的性经验从中学时就开始,大学毕业时若还没有性经验,就几乎成了怪物,甚至得去看心理医生。最通行的电视轻喜剧Seinfield,甚至拿一个年轻的英国处女开心,最后让她和小肯尼迪(就是几年前开飞机死去的那位前总统的英俊公子)上了床。一时间,“处女”这一词汇因在现实中找不到描绘的对象,几乎快成了古英语。
       然而,在南部笃信基督教的各州,“重当处女”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并渐渐成为婚前南部新娘们所讨论的中心议题。所谓“重当处女”,就是这些即将结婚的情侣,主动停止他们已经有的性生活,直到结婚后再重新开始,似乎新娘还是处女。
       这一现象的出现,是美国普遍的婚前性行为的社会现实和南部“圣经带”基督教传统对这种性行为的强烈谴责之间的一个文化妥协。婚前禁欲是基督教的传统教诲。在基督教盛行的南方各州,有55%的学区在性教育课程中只讲授婚前不能有性行为。但在东北部,坚持这样老派的性教育的学区只有20%。记得十年前,笔者看到一篇报道,称纽约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回家当着父母的面,把一个避孕套套到了一根香蕉上;父母大怒,质问学校为什么要教一个还没有开始性发育的孩子这些东西。此事笔者曾对一个从纽约来的美国朋友当笑话谈起,她却一脸严肃地说:你到纽约的学校看看就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了。难道你让这些孩子都得艾滋病吗?
       上大学就更不用说了。一位从中国大陆来的女孩考进了耶鲁,入学第一个“必修课”就是性教育。老师当众让一个男生表演如何把避孕套套在香蕉上,羞得这位大陆的女孩眼皮都抬不起来。几年前,4位犹太保守学生起诉学校,要求离开学校的宿舍。理由是那里的性行为太随便,不仅男女同宿,而且走廊里就可以拿避孕套。他们怕自己经不住诱惑,破了自己的宗教戒条。
       不久前,国务卿鲍威尔还在这个问题上引火烧身。他在一次跟青少年的公开电视对话中,语重心长地对孩子们说:“你们在发生性关系时,并不能确切地知道你的伴侣是否有病。你们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要用避孕套,而不要管那些保守主义的意识形态说教。”结果,布什政府中的右翼大怒,谴责鲍威尔公开与布什“婚前不能有性行为”的道德信条唱反调。一位保守的电视新闻主持人特地重放了鲍威尔的讲话,然后厉声教训道:“国务卿先生,请记住,我们的总统明确地说,要讲保守主义的意识形态,而不是‘不用管’!”
       鲍威尔对这种攻击无动于衷。大部分美国人也觉得这些保守派在这一问题上似乎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中。但是,保守主义者们却非常执著。1993年,Southern Baptist Convention发起了“真正的爱情要等待”的运动,号召青少年和大学生签署婚前禁欲的誓言,结果募集了上百万的签名者。
       不过,婚前禁欲对于主流社会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当然南部颇有些极端的例子,比如有些农村的封闭社区还保留着婚前绝对禁止性行为的习俗。男方喜欢女方,要向女方的父亲提亲,等父亲同意了,才可能结婚。婚前大家最多拉拉手而已。而女方从来不会在自己的婚姻上有主动的行为。她唯一有的是否决权,即拒绝自己不喜欢的婚姻。不过这种习俗存留的原因,除了当地社会的封闭外,恐怕还有婚龄早的原因。不到20岁就结婚,婚前禁欲也不用禁太久。
       但对于高度自立、晚婚并且流动性极大的年轻人而言,只好不得已而求其次,能做到婚前禁欲就不错了。许多年轻人是主动这样做的。比如一位年轻的新娘这样说:眼看就要在上帝面前宣誓,说“我愿意”(I do)了。可是整天还在性交,两个人还赤条条地在一起睡,心里觉得有罪。需要停下来,想想更重要的问题。否则两个人一辈子的这种神圣关系,仿佛只是个“性”字。甚至一位离过婚、有两个孩子并已经和未婚夫同居的年轻母亲,婚前也决定停止性行为。尽管他们还住在一起,甚至还同睡一张床,但她所容许未婚夫做的,仅仅是接吻而已,而且她也不再当着未婚夫脱衣物了。
       新郎们如何反应呢?大多数对此不介意。其中的一个重要理由是,一段时间的婚前禁欲,反而可以把自己对未婚妻的“胃口”吊起来,乃至新婚蜜月会变得异常激动人心。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年轻夫妇在谈论“重当处女”的问题时,大多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其中一个重要的理由,是他们不愿让自己的父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性行为。可见生活在保守主义的幻想中的父母,还是大有人在。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不过,对这种新的性行为模式,许多人甚至包括牧师也不以为然。他们认为,你既然已经性交了,就不再是处女。哪里有能反复当处女的道理?更有批评者指出,这种“重当处女”的运动,实际上是对传统南部白人妇女的一种奇异幻想的复活。在美国内战以前,人们对南部的女孩儿就有着这样的奇思异想:她们贞节、纯净,可以像女神一样被人们远远地崇拜。南方的男人们可以找妓女,可以和自己的黑奴私通,但南方的女性则永远是神圣的。这一对南部的纯情少女的执迷,在汉密尔顿的名著《飘》中就表现得活灵活现。女主人公郝思佳不仅暗中单恋自己的梦中情郎,而且讥笑一位女友在与情人幽会时“破了肚子”。说来说去,所谓“重当处女”还是满足男人对女人的性幻想的一种手段,也是女孩子提高自己身价的战略。
       “重当处女”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婚前禁欲,就像伊斯兰教中的斋戒,完全可能成为一种普遍的宗教仪式。你到底是把这种仪式当成一种新型的性游戏,还是从中追求某种宗教目标,就看你心诚不诚了。不过正像弗吉尼亚大学的社会学教授Bradfor Wilcox所指出的,南部基督教保守主义运动,已经成功地推迟了青少年性行为开始的时间,也使人们对婚姻有了一种新的态度。看来,为了社会的健康,20世纪60年代的性革命,也需要这样一个“性反革命”的运动吧。